第89章 晏桐,你够狠!(1 / 1)
可墨玖有时候连自己的心都搞不明白,更何况是别人。
抬起下巴,他神色怅然。明明上次跟尊上大言不惭说不能影响尊体,自己也不再需要双修,可事到如今......
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把控事情的发展了。
心烦意乱,之前跳得不正常的心又逐渐开始隐隐作痛,墨玖只得抬手压住。
他对不起的人够多了,真的不能再有了。
债多压身,从一开始的濮阳箫到如今的尊上,甚至微尧......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能给所有人带来什么?
自怨自怜不是他的性格,既然已经背负了这么多,那么到了需要他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找理由逃脱。
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在碎星宫门外与微尧的见面。
自己不是早就已经有了觉悟吗?
墨玖挠挠头发,满眼尽是茫然,在榻上坐定闭眼。
识海中的两股能量互相冲击,掩盖了那道裂缝溢出的寒意。墨玖细看一眼就没再管它。
双修过后四肢百骸被纯澈的仙灵充盈,浑身舒畅。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修炼的时候被魔灵袭骨折磨了。
他将精神放空,静静感受温暖的仙灵游走体内。丹田依旧被莹白之光笼罩。墨玖能感觉周身上下都被萦绕在一层光晕中,额间羽纹明明灭灭,犹如此时律动的心跳,时而沉重时而轻盈。
体内一半是烈火一半是冰海,整个身躯就像是个密不透风的铜炉,半分气息都钻不出去,唯有靠着自身将所有的冲击能量炼化殆尽。
在勉强入定了不知多久后,墨玖睁开眼,浅色的双眸依旧清澈。
就在刚才,突然想起他马上就要十九岁了。
似乎是放弃了,或者也可以说是失去了修炼的动力。墨玖坐在榻上抓着袍角,心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想,默默呆立。
片刻后,躺倒在床榻上。
闭上眼睛睡觉。
又是片刻......
墨玖睁眼,眸中现出血丝。
修炼无法入定,闭眼无法入眠,头一回尝到了失眠滋味的墨玖内心有点小崩溃......
一手握拳,猛地砸向自己的脑袋,墨玖成功地——晕了过去。
十方宫外。
仙灵萦绕,金阳满照。
晏桐一袭玄色衣袍,盈盈伫立在参天灵树下。金色光华流转袍角,荡出无上大道韵律,修长身躯拉下一道萧索阴影。
身旁是玉卓木椅,晏桐凝望着云层下的亿万广域,静默不语。
木椅中斜靠着一人,烈红衣袍逶迤及地,如瀑青丝坠在椅间。有缕缕几丝搭在臂弯中,狭长眸子透着几分依恋与满足。懒散的姿态尽显风华绝代,艳烈无双。
半晌,微尧开口,嗓音意外地温和:“那小鬼倒是出人意料地懂事。”
仙蛋孵化出来的孩子,天生圣体,自带灵血,一血一肉无不令整个大陆眼热。
这样的圣体就在自己的魔域,更重要的是,圣体的血只能为自己而用。
他给了墨玖尊贵的身份,令后者在整个大陆无人敢欺。相比自己需要的,微尧自认为墨玖着实不亏。
很明显,大陆之主,仙尊陛下,自然也认可这个事实。
听到微尧对墨玖的评价,晏桐依旧脸色淡漠,一字未语。
早已经见惯了这人的态度,微尧没有在意,雪白指尖在木椅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动着。
不管如何这人最后依旧是为了我的身体,回到了我的身边。
尽管短暂。
耐心,他有得是。
双修什么的,他自认为晏桐与自己一样从未看在眼里,不管再来多少人,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
而自己依然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压下胸口针刺般的疼痛,微尧眉头皱起的幅度很是明艳。
他扬头,眼眸流露出几分柔色:“这回,你带他去丹穴山,不知能不能见到那个傻货?”
灵风拂过,晏桐双眉一蹙,转身,手中多了件薄裘羽被。他倾身替微尧盖上,嗓音微低:
“不知,进去躺着吧。”
微尧顺势握住晏桐手腕,追问道:“你说,他两若是见面,会是何等景象?”
晏桐微顿。
头顶的簌簌落下金色树叶,仿若翻飞的灵蝶闯入两人身间,落于玉桌静静捕捉二人之间的无声。
见无上尊主只字不语,微尧怒气渐生。
每次聊到那个小鬼,你就只有沉默!
这人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莫不是你真的对他上了心???
“不,我不进去。”
微尧抬眸,胸腔怒火翻滚,眼眸却溢出一抹哀愁,看起来脆弱至极。
晏桐面色如常,嗓音淡漠:“既然如此好奇,不如届时与本尊一同前去?”
微尧愕然了一瞬,片刻后,嘴角扯出阴冷的笑,双眉拧起,娇小的面容狰狞起来。
如此诡异的神情在魔君的面上浮现,却是一点也不违和。
“休想!”
尽管覆在身上的羽被柔软,可微尧只觉周遭一切都无比森寒,令他感觉冷得钻心。
“我要在这里看着你们,看着你们一点一点蜿蜒在这扭曲的穹顶下!”
想让我去,我偏不去。
一次又一次拒绝人,连失去的记忆都不能还给他,到底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若不是圣君告诉他丹穴山还供着他的记忆与心脏,微尧有一瞬间真的会觉得目前的人生已经够完美了。
有晏桐的陪伴,还有无数弟子的敬仰。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魔尊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够了。
他不要再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
微尧笑得渗人,就着晏桐的手臂慢慢站起,羽被滑落在地,鼻尖钻入尊主身上好闻的清香。但胸腔渐次翻涌出的刺痛让他眼神狠戾,犹如一簇迅猛烈火从胸口遁出灼穿全身,最后坠入冰冷深渊。
不!即使是落入地狱,踏入那破碎的轮回桥他也不要独身一人!
甩开晏桐试图搀扶自己的手,微尧站直身躯,不再将眸光分给这人一丝一毫,头也不回入了十方宫。
玄色衣袍坠下一地阴影。尽管烈阳满照,可仙尊的气息却如九天冰窖。以晏桐为中心,脚下寸寸草地瞬间凝结成冰,冒出寒气,凌冽寒风呼啸而出,扫过玉桌吹落杯盏,再旋出缕缕白雾将他萧瑟的身影围绕,最后只剩永夜孤寂。
碎星宫内殿。
血气浮现半空,仙尊动作肉眼不辨,一株株药草混合着兽骨飞速遁入丹炉。
圣体鲜血融入,炉火爆起,天地变色,内室用具抖动不歇。桌椅摇晃杯盏碎裂,天穹降下惊雷化成银蛇遁入屋内将一切席卷成粉末。晏桐手指微曲,空间乱流在仙尊威压下瞬间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金色光柱由仙域冲天而起。夹杂着风卷云涌之势,狂风陡然大作,苍穹雷云滚滚,电光开始汇聚,狰狞之势仿佛穿天破地。
修士们纷纷遁出,面色大惊望向苍穹,那些雷劫带着呼风唤雨之力,不少人脊背发凉额冒冷汗,周身僵硬只得呆望。
“丹雷!仙尊!仙尊归来!”有人面色大变,双眼溢出泪水,认出那丹雷不同以往,惊呼道。
“你说的是真的?仙尊陛下真的回来了?”
“不会有假,这丹雷.......在仙域!”
“真的?”
“太好了,仙尊回来了!仙尊终于回来了!”
“仙尊没有抛弃我们,即使苍穹依然破碎,可仙尊陛下依然没有离开,他回来了,他回来修补苍穹了!”
无数人奔走相告,面上满是兴奋与激动。亿万修士匍匐于地面色崇敬凝望仙域方向。有的人更是涕泪交加叩首跪拜,口中不断呢喃着仙尊的功德,身旁的小辈闻之满面敬仰。
丹穴山。
滚滚雷云夹杂着凌冽的电光无穷无尽,一条条银龙携万钧之力疯狂砸落在山顶。
仅有的完好地面也被雷电当空劈下,龟裂只是瞬间,裂缝呈丝状急速延伸出去,又在一袭白衣滚着红边的袍角前堪堪停止。
凤皇红发齐腰,容貌艳丽,一双眼眸灵动迷离。他抬头凝视仙域方向,口中喃喃自语:“一醒来就给我看这个,敢用他的血炼丹,欺负我打不过你。”
他活动两下肩膀,回头看了梧桐一眼,语调悠然:“打不过不代表我不会叫人.....你在这好好看家吧。”
说完,空气中波纹一荡,白衣翻飞,人影顿消。
梧桐枝叶抖了两抖,复又平静下来。
白泽脚踏着祥云朝着一方疾驰,巨大的轰鸣从天际传来。他身躯陡然一震,停在虚空中眺望,待看清雷劫等阶后,湛蓝瞳仁瞬间紧缩。从他体内霎时迸发磅礴伟力,周身百里内,云雾被震散,偌大碧空再无灿云。
阳光毫无遮掩地洒在的身上,明明已经足够暖和却无法融化他身上冒出的冰寒。白泽面色冰冷,厉声充斥无尽真元喷薄而出:“晏桐!你够狠!”
狂暴真元无法停歇,撕裂一方碧空。白泽发丝飞舞,蓝袍翩飞,双手攥紧最终又松开。
湛蓝眸中隐忍的愤怒蓦然变成死灰,他屹立虚空,望着翻滚雷云和惊世丹雷,声音中满含无尽悲伤:“求你们......别再折磨......他了。”
一滴晶莹的泪淌过他的面颊,再被微风带走化为支离破碎的尘埃,纷扬散去。
小院中墨玖已入定多日。
他在床上躺了几日,晃晃悠悠醒来本着一股修炼的劲头压下烦躁心绪,成功闭关。
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心思放空,静静感受周身仙灵的游走。
小院外,封恒与濮阳端坐玉桌前。
封恒看了一眼濮阳箫,语气略微轻柔:“我感觉这次他要闭关很久。”
在魔域声名赫赫的濮阳长老却是头一回听见宁溶洞小霸王这么亲近的语气,他与封恒相交甚少,不由有些纳闷:“不知。”
他倒是希望墨玖闭关顺利,修为大增,可尊上那......
罢了,尊上那他自会去禀报。
封恒对濮阳箫的态度并无所感,在仙域住了那么些年,他什么样性格的人没见过,只是不知墨玖与濮阳长老在人前这般做戏,到底是为何人做遮掩
淡淡一笑,道:“此次丹穴山之行,他不知多久才能下山,我刚好也回了宁溶洞,若他出关,也请濮阳长老告知一声,我好前来相送。”
闻言,濮阳箫心脏猛地一揪。
他何曾不是也在等墨玖出关,能得此大好机缘他自是为墨玖高兴。
可机缘一事不管是传承也好,炼化神宝也好。短则月余,长则多大数年,甚至数十年数百年......
凝视着依旧未开的房门,濮阳箫失落道:“等他出来我会与他说。”
闻言,封恒垂眸,神色微变。
几十年来在封脉宫的日子早已令封恒不再是当初那个肆意奔放的少年郎,他从一个不爱与人交往的性子到最后学会了察言观色。尽管濮阳箫掩饰得很好,但恒依旧感觉到了异样。
他手指在沉夏送他的戒指上摩挲着,戒指通体血红,简简单单一个环戒,在阳光下闪烁出几分耀眼又冰冷的红光。封恒悠悠绕着指节转动,沉吟片刻,问道:“濮阳长老,墨玖......知道你喜欢他吗?”
濮阳箫倏地抬眸:“你莫不是在蜜罐子里面泡傻了?本座与他何等关系......”
话没说完又被封恒打断:“我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肯定,看得濮阳箫身躯僵硬:“你猜的?”
封恒眸光一动,他以为濮阳箫会问是不是墨玖说的,可这人却是直接问自己是不是猜测......
可见这濮阳箫对墨玖信任了解到了极致,也是真的喜欢到了骨子里!
“不错。”
封恒有些羡慕墨玖,濮阳箫天姿修为何等傲人,可那个人却半分心思也不予施舍。
墨玖真正的双修伴侣到底是何等人物?
“是猜的。”封恒望着他,“然后他告诉我的确如此。”
淡淡的语气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对于濮阳箫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无妨。”濮阳箫混不在意,迎视封恒,“他怎么样我都愿意,只要他开心,我的心思,不算什么。”
虽然知道濮阳箫是栽在墨玖手里了,可如此大方说出来是封恒没有想到的。
他不再出声。
小院外,艳阳穿透了灵树的根根枝芽,斑斑斓斓的光点映照在两人头顶,封恒望着望着,心底突然涌现出一丝丝的艳羡与惆怅。
“我不会告诉他。”
片刻的沉默后,转了转指间戒指,面色郑重,语气平静。
“没关系,他......”濮阳箫眸光柔和,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宠溺,“......不该有太多忧虑,不告诉他,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