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应天审判!(1 / 1)
六月底,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通淮门外官道两侧的小河内,已经密密麻麻开满了荷花,宽大的荷叶被雨水打的摇摇欲坠。
今天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到午时还没有停歇。
不远处的村落内,细雨中升起氤氲白烟。
一辆马车此时在烟雨中抵达了通淮门。
秦王掀开轿子,看着外面的一切,心里却务必复杂和忧愁。
现在他是百口莫辩,心急如焚。
怎么和老爷子解释这件事自己是没欺骗了呢?
彭三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要稍稍想一想,秦王就知道自己被做局了。
这个局无解。
如果自己和朱元璋解释说是有人在利用自己,那么谁?证据在哪里?
拿不出证据老爷子一定认为自己还在狡辩,还不认识错误。
这个结果,恐怕比主动认识错误更加严重。
可如果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也就坐实了自己通敌之事。
秦王忧心忡忡,脸上带着深深的惊恐,想到自家老爷子那暴脾气,朱樉就有些不寒而栗。
从陕西到应天这段距离,没有一人接触过自己,就连朱怀和蓝玉都没有派人过来和自己交待什么。
朱樉心里不免有些怨恨,事到临头,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啊!
他有些悲凉之意,幽幽叹口气。
马车很快抵达巍峨的紫禁城,从上次入京到现在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
“秦王殿下,请下轿吧。”
朱怀背着手,看着紫禁城,心绪万千。
锦衣卫很快带着朱樉朝皇宫走去,越过各种假山流水御前大道,最终在奉先殿停了下来。
几名太监从奉先殿走出来,对秦王朱樉道:“奴婢参见秦王殿下,皇爷让您进奉天殿。”
朱樉嗯了一声,越到这个时候,心跳的越来越厉害,想到自家老爹暴怒的样子,朱樉脖颈微微缩了缩,然后战战兢兢进入奉先殿。
外面淫雨霏霏,大殿内烛光摇曳,几盏铜蜡烛随风摇摆,祖宗牌位被供奉在奉先殿中,凭添了几分阴森。
朱樉左右看看,却不见朱元璋,不免低声叫了几句‘父皇’。
没有人理会他,空旷的大殿只有朱樉的声音在幽深的回荡着。
朱樉心里有些压抑,左等右等,等了许久,依旧不见朱元璋。
他额头上的汗渐渐的扑簌簌留下,然后走到马皇后的牌位前跪在蒲团上,虔诚的给马皇后叩首:“娘。”
“还有脸叫你娘?”
灯火阑珊中,朱元璋背着手缓缓走了出来。
“父皇。”
朱樉赶紧给朱元璋叩首。
朱元璋冷冷盯着他,许久的沉默。
“为啥要背叛咱,为啥要背叛大明?”
许久之后,老爷子声音冰冷,冷入骨髓。
朱樉头皮麻烦:“爹!儿子不是那样的人,当初打蒙古,儿子受了多少伤也没向蒙古人弯腰,如今……”
“如今为了钱,就可以卑躬屈膝?”
“是觉得咱对不起你?钱没给到位,乃至你秦王府迟迟翻修不了,你丢了面子?”
老爷子的声音很有压迫感,即便他已经满面沧桑,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带着帝王戾气,令人不寒而栗。
朱樉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心中毛骨悚然,结结巴巴的道:“爹,儿子是缺钱,儿子再混蛋也不能和蒙古人做买卖!更不能资敌呀!”
朱元璋冷笑道:“是吗?都察院查到的消息都是假的了?锦衣卫查到你和瓦剌鞑靼人的交易记录都是假的了?你王府里面那些钱,都踏马的是你变出来的了?”
“你在给老子变一些钱出来!”
朱樉叩首如捣蒜,“爹,爹您别气,身子要紧……”
“放你妈的屁!老子还死不了!还能治你!”
朱元璋毫不留情的打断朱樉的话,厉声道:“钱哪里来的?”
朱樉冷汗涔涔,他不敢说,也不能说,空口无凭,现在说了,麻烦更大。
他还有希望,今天只有老爷子来了,他的大侄子还没来,指不定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况且他压根也没办法与朱元璋解释。
久久沉默之后,朱樉连连叩首:“孩儿没有资敌,爹你相信我。”
朱元璋冷冷盯着朱樉,犀利的眼神盘旋在朱樉头顶,让朱樉如坐针毡汗毛到立。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叹口气,然后背着手朝外走去。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看来你真以为是我朱元璋儿子,咱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这话说完,朱樉一愣,浑身犹如无骨一般,跪都跪不了了,猛地瘫软在
蒲团上。
等他回首,赫然发现空荡的大殿上已经空无一人。
朱元璋回到谨身殿,缓缓地问吕芳道:“大孙有没有派人联系老二,有没有联系陕西秦王府?”
吕芳忙不迭道:“回皇爷,蒋爷那边说了,殿下并没有与二爷联系过。”
朱元璋嗯了一声,道:“蒋瓛什么时候回来?”
吕芳道:“蒋爷那边来信,大概要后天才能回到应事情牵扯到陕西都指挥使司。”
“呵。”
朱元璋冷冷嗤笑一声,“这陕西,被老二管的一团乱!”
……
养心殿。
蓝玉此时正在和朱怀叙说着陕西的情况。
“何广义已经将证据炮制到陕西都指挥使司。”
朱怀面无表情的听着。
“蒋瓛顺藤摸瓜,摸到了陕西都指挥使司。”
朱怀道:“陕西都司使呢?”
蓝玉道:“在反驳,不过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何广义那边做的高明,现在山西都司黄泥巴烂裤裆,百口莫辩。”
“还有……”
蓝玉顿了顿,道:“燕王已经派朱能去接管了陕西秦王府,蒋瓛已经和朱能交接,这两天应该就要回应天了。”
朱怀点点头:“时间刚好,我知晓了,你先回去,我去找老爷子问问情况。”
“嗯。”
蓝玉也没多说,点头离去。
等蓝玉走后,朱怀则起身朝谨身殿走去
“皇爷爷。”
朱怀走进大殿,朱元璋乜他一眼,自顾自端着茶水喝着,看上去余怒未消。
“不要替老二求情。”
老爷子沉声说了一句。
朱怀笑笑:“皇爷爷误会了,孙儿是担心您身子,多大事也不值当气到身子骨。”
“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岁数了,再说此事也已经发生,再气,事情还是发生了,放在那儿摆着,也改变不了结果,不是么?”
朱元璋咂摸咂摸嘴,哼道:“不要和咱说这些外门邪道,这是叛国,是卖国!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年山西几个卖国贼,被你诛杀了九族,百姓能诛杀得了,皇室就不成了么?”
朱怀笑了笑,也没多说,道:“一切听皇爷爷做主,孙儿不干扰皇爷爷的决策。”
“不过孙儿想二叔……”
朱元璋打断朱怀的话:“不必替他拐弯抹角的说话。”
“哦。”
朱怀讪讪一笑。
“那孙儿不打扰皇爷爷了。”
朱怀想了想,道:“还是那句话,啥都没皇爷爷身体重要。”
朱元璋沉声嗯了一声,目送朱怀离去。
等朱怀走后没多久,吕芳又拿着一封奏疏急促走来。
“皇爷,燕王上疏。”
朱元璋淡漠的伸出手,看着朱棣言辞恳切的替朱樉说话,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始终是兄弟,出了事了,还知道帮着说几句话。
外面雨幕越来越大,到黄昏时,朱元璋拎着燕王的奏疏朝奉先殿走去。
老爷子冷冷的将燕王的奏疏扔给朱樉:“你四弟愿意以人头担保你。”
朱樉忙不迭翻看奏疏,看到燕王的上请恳求,心里微微有些松动。
“你也不要辜负老四的好心好意。”
“你要是一条汉子,就老实和咱交待了,不要等到蒋瓛那边查出来什么,你再开口。”
朱4.0樉心里现在巴不得蒋瓛能查出来点什么,“父皇……儿臣真是冤枉的呀!”
“儿臣……真没有和瓦剌鞑靼人做交易。”
朱元璋冷笑道:“既然你嘴硬,成!”
老爷子再次甩袖离去。
朱樉愣愣的跪在蒲团前,看着朱棣替自己的上疏请求,心里挺不是滋味。
以前防着的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冒死替自己求情。
自己认为是至亲的人,在这个时候却头都没露过。
果然,当他掌权之后,所有事都会随之而变,他已经不将往日情义放在第一位,一切都以自己的前途为首位。
朱樉心里有些复杂,眼睑渐渐暗淡下来,双拳死死捏着朱棣的奏疏,不知想些什么。
……
夏七月初,蒋瓛终于从通淮门进入了应天,半个时辰后抵达紫禁城。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蒋瓛身上。
他查出来的消息,足以决定朱樉的未来!
“皇爷,蒋瓛求见。”
吕芳小心翼翼走到谨身殿。
朱元璋忽的瞪大眼睛,冷喝道:“宣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