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挖坟(1 / 1)
“一幅画而已,名家古记,”长天淡淡地回了一句,稍稍弯下身子欲捡起画卷,但脚下虚浮无力,站得不稳,向前踉跄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画筒,人与画筒都重心不稳,都倒了下来。
好早秋水离得近,快速地扶住了她,只是画筒没有这般好运气,落到地上,里面的画作都被甩了出来,满地都是画纸,也分不清刚刚二人为了哪幅画起争执。
如此掩饰之下,秋水亦是明白其中问题,扶住了她,佯装怪她:“那么大的人,做事毛毛躁躁,一副画值多少银子,财迷。”
虽是演戏,可到底触动到了身上的伤口,长天疼得拧紧了眉头,抓着秋水的手臂也不敢松手,脸色白了又白,似抹上了一层百粉,深吸一口气后,勉强笑道:“你不过大我一个时辰罢了,说得自己很有经验,这些画你都拿去就是了,只怕外间当铺不敢收。”
有些画是进贡而来,刻上了皇家的印记,外间平民百姓怎敢收,私收贡品也是大罪。
“大你一个时辰也是比你大,到现在我还没听你唤我一声姐姐呢,”秋水接话接得很快,声音淡而飘然,长天抓住着她的力气却是愈发紧,她腾出一只手试图扳开她的手,双眸甚是明亮,笑着威胁道:“赶紧喊一声,不然我松手了,你摔倒了,疼的可是你。”
威胁也得看人,可是秋水忘了门边上还站着一位,长天站直了身子,眉眼却是笑意明显,自己主动松开了手,扶着一旁的桌沿,瞅了一眼谷梁,才道:“你自己都说了比我大,那改口也应该是你先改,再者陛下是长辈,你都未改口,我为何要急着改口唤你。”
反将一军……秋水愤愤地回瞪一眼,只好偃旗息鼓,双眉扬起,爽利干脆道:“我还不适应。
”
谷梁容色淡淡,只是微微弯起的唇角显示她的心情不错,也未插进二人的话题。
长天眨眨眼,甚是无辜道:“这样啊,那我也不适应。”
“小气鬼,这些画像我待会找人来搬走,这是你送的,”秋水想了想,还是想拧了一把长天的脸颊来泄愤,可惜后者轻笑一声,往后躲了去,秋水不得已跺了跺脚,用眼尾扫了扫谷梁,才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人走后,长天垂下眼帘,原以为谷梁会因此离开,可再次抬眼时,谷梁仍旧站在那里,领口的金线刺绣尤为夺目,腰下低垂的玉佩通透,转了几圈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书房外,落叶被风吹落地,细碎的声音都可细闻。收到长天的视线后,谷梁抬脚走近,轻声询问的声音打破了书房内凝滞般的安静,“我送你回去?”
放在桌边的手轻轻捏了捏,长天眨了眨眼睛,委婉拒绝道:“我刚来,想看会书静静心。”
“好,只是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就必须回去休息,”谷梁也未勉强她,深邃无波的双波里闪过一丝柔和,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云霄阁。
谷梁离开后,长天就迫不及待地命人收拾了满地的画作,又唤了阿久去找了火盘,自己在数十幅画卷之中,寻找着旬世沅的画像,当阿久找来火盆的时候,她刚刚找到了画像,未及思考,便将画像丢进了火盆之中。
烈火瞬间爬上了画轴,长天死死盯着火焰,脸色在火势转小时渐渐变红,指尖尤自在发颤,阿久吓得不敢说话,被百里长天眼中突生的戾气惊到了。
烧了画像万无一失,只是有人再回首来寻时,已找不到踪迹了。
秋水行事带着三分急切,晚间的时候,直接踢开了云霄阁的大门,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宫人想拦却又不敢拦。青鸾在她即将要踹开寝宫大门的时候,拦住了她,回身打开了殿门,请她进去。
长天侧卧在床榻上,手中握着从白日里从书房找来的一本游记,看得有些入迷,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之后,才抬眼看到了秋水,并未有丝毫意外,屏退了宫人,自己靠在了枕上,道:“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惊动了陛下。”
秋水眸色微冷,直接伸手,“旬世沅的画像在何处,拿来。”
长天翻阅着游记,随意道:“烧了!”
“百里长天,我白日帮你蒙混过关,你就这么对你,烧了也可以,将画像的事情都说明白。”
“不过一幅画像而已,有何可说,你若无事,我去母亲那里举荐你去禁卫军,正好禁卫军缺了大统领,你应该合适。”
“别打岔,”秋水一把夺过长天手中的游记,使了力气甩到了门边上,气恨长天的漫不经心,她与旬世沅待了六七年,只知道她对谷梁无尽的恨意,大了才渐渐明白,那些恨意由何而来,可是她一直以为旬世沅是大齐人,可如今又突然发现她竟是边疆人,推翻了她心中十多年的想法。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白日里又为何那般掩盖,我知道我不如你聪明,可这件事我只想知道。”
长天凝视着自己空落的手心,胸口如塞了冰块般阴寒,挑起眉头,无奈道:“你我虽是先帝的子嗣,可先帝并不偏爱你我任何一人,他当年为了陛下空设后宫,不过是演戏罢了,如若他未早丧,如若他平定了边疆,只怕……”
“只怕什么?”
长天坦然地迎视秋水的探寻,咬咬牙,再说话时,声音沉闷而又渗人,“只怕他会娶了旬世沅,如今陛下可就是天下人眼中的笑话了。”
“娶……娶她?”秋水眼珠缓缓转了几下,表情依旧深沉,“你的意思是先帝喜爱旬世沅,那他为何还要去娶陛下?媒妁之言,旧时婚约?”
长天却是讽刺一笑,“你若是如此认为,亦可。”
秋水垂下眼帘,似乎心中已有了解释,神色比来时更加凝重,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云霄阁。
可半个时辰后,又回来了。
长天愈发不懂她的心思,握紧了手中的游记,生怕她一个不乐意又给丢出去了。只是去而复返的秋水心情甚好,直接脱了鞋袜外衣,钻进了长天的被窝之中,动作极快。
“你沐浴了吗?”长天僵直着身子,推了推身旁不请自到的人,见她没有反应,又退而求其次道:“秋水,你洗漱了吗?”
颇为自觉的人转身对着她,柔柔一笑,答道:“没有啊,我的寝宫有些远,懒得走了,借你床睡一夜,明日再回去。”
“那也是你应得,谁让你将寝宫选在了西北角,那里都快到北门了。你回去,我不喜欢与别人同寝一榻。”
殿内只有二人,秋水不料她会有这一句话,当即冷了脸色,掀开被子,辞色清冷,“少来这套,你和陛下同寝一榻,怎地不赶她走。”
“也是啊,”长天的神色佯装恍然大悟,伸手悄悄将被子又夺了回来,裹紧了道:“那你去寻陛下,陛下的床大多了,能够睡下四五个你,去吧去吧。”
秋水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被子,扬言威胁道:“信不信我揍你。”
如此威胁却是有几分震慑人心的力度,可百里长天只是缩在被子里,目光游动,淡笑道:“陛下说了,除她以为,不准任何人对我动手,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被子被夺,秋水也不好明抢,又不能动手,但常识告诉她,偌大的宫殿里不止这一床被子,又吩咐人去取了一床被子,悠闲地躺在外侧,戳了戳长天的肩膀,“你知道我刚刚去做了什么事吗?”
长天趴在床上,脑袋对着内侧,也不愿搭理她,问急了只回道:“不知道,难不成大晚上去刨人家坟去了。”
成人精了……秋水躺在床上,望着床顶上的素影,幽幽叹道:“怪不得陛下说你聪明,一猜即中,我让人去挖了旬世沅的坟。”
长天无奈,往里侧挪了挪,远离这般无休止闹腾的人,无奈道:“挖就挖吧,只是陛下问起了,别牵连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胆小,我让人装成盗墓的人去的,抢了钱财再毁了她的尸骨,不会有人生疑的。”
二人不再说话,秋水翻了身,也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秋水又出了宫,长天醒了时,已寻不到人,不知为何,头疼得厉害,精神也恹的,在软榻上躺了半日。
秋水不知从何处回来了,见她精神不济,便又试着替她诊脉,拿过之前吃的汤药的药方,半夏,白芷,甘草,细辛……都是些祛火治外伤的常见药,想了想,又添了一味止头疼的附子,又交给了阿久去煎药。
阿久瞧着附子那两个字十分头疼,拿去给了青鸾,见青鸾没有异议后,才敢去抓药煎药。
秋水满是兴趣,亲自去煎药,看着炉火,做足了小丫鬟的姿态。
暮色四合,天色渐黑,走廊下的灯笼早已点燃,照亮了尤为热闹的云霄阁。
长天看着眼前黑黝黝的苦药之后,本能的后退,兀自摇首,疑道:“你是不是报复我,在药里放了黄莲,光是闻到味道就知道苦涩。”
“对哦,我忘了,下次给你放点苦参,苦到你舌头麻木,快喝,别磨蹭,不然我灌了。”
两人吵闹不休,宫人乐得看戏,青鸾插着双手倚靠在门边上,闭上眸子,静静听着外间的鸟语细鸣。
长天终究抵不过秋水的威胁,乖乖地将药喝了,苦得心肺都在发呕。
昨夜赖在这里休息,今日说是回去的人,又毁了自己的诺言,秋水说是看中了云霄阁的环境,打算在偏殿安置下来,免得来回折腾。
华清宫除了谷梁的寝宫外,最宽敞的莫过于云霄阁了,只是多了秋水这个主子后,显得有些拥挤。只是二人身份相当,再如何也是不能住偏殿,人又赶不走,长天只好再次收留了她,分她一半的床榻。
今日有了准备,长天如何也不能容忍秋水一身灰尘地上了她的床榻,打发了她去沐浴,自己又捡着昨日未看完的游记来翻阅,看了会儿,觉得灯火暗了些,便又命人来多加盏烛火,只是方抬头就觉一阵眩晕。
胃中绞痛,她便伏在榻沿忍了会,可痛得愈发厉害,胃中如浪涛般翻涌,方才喝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宫人见了,急忙去请太医。
阿久慌了神,去通知青鸾。青鸾会些医术,可诊脉后也不知何故,长天顺势攥住了青鸾的手,脑中已经昏沉的厉害了,迷糊间叮嘱她:“不许告诉陛下……不许给含元殿……添乱。”
太医来时,百里长天还存着些意识,看人带着些重影,慢慢地合上了眼睛。耳畔嗡嗡作响,却无力去理睬。
太医与青鸾一样,也未诊出原因,闹得人心愈发慌乱,青鸾瞧着榻上神色异常的人,咬了咬牙,吩咐人再去请太医。
半个时辰内,云霄阁天翻地覆了,秋水沐浴结束,才悠哉悠哉地出来,见众人神色不对,眼中生雾般走进寝殿,看见了不常见的太医也守在那里,青鸾亦是眉头紧蹙,面色沉如水。越往里走去,她自己也无法镇定。
秋水上前翻了长天的手腕,诊脉后的神情也与太医一样,眸中闪着刀锋一样的厉芒,看着眼前年轻的太医,嗓音里透着罕见的狠劲,“你和我一样,也是新来的?查不出来去找你们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