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1 / 1)

虽然表面上为了薛棠,但怎么着都该做个样子。

她收到帖子时,其他贵女也收到了。太常寺黎家也不例外。

黎夫人喜忧参半。

喜的是若能选上,黎家能一步登天。

忧的是新帝登基不久,突然来这一出,到底意欲何为?

黎云芝没想太多,高兴了一会儿,便对黎夫人说:“我想约棠姐姐去流光楼选些首饰。”

黎夫人闻言轻叹:“选什么首饰,陛下意不在你。”

“娘!”

黎夫人摇头:“棠棠刚退婚,陛下都没忘了给她帖子。你说陛下办这个宫宴是为了谁?”

黎云芝被泼了凉水,顿时蔫下去。

黎夫人想的却更远。

莫非薛檀给妹妹退婚,看中的不是韩将军,而是后位?

黎云芝仍然闷闷不乐。

黎夫人叹气,以品茗的名义给薛府去了帖子,薛府很快来人,说是二小姐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

“这下看清楚了吧?”黎夫人戳戳女儿的眉头,“你且看着吧,再过几日,她就该住进椒房殿了。”

……

“二小姐,真的不打算去黎府?”

主屋开了窗,水雾腾出窗外,漂浮在院中,在日光下凝成浅淡的白。

薛棠刚沐浴完,长发已经擦得半干,玉桂正在给她梳头。

“上次已经闹开了。这次过去,黎夫人肯定还要问选后的事,更是尴尬,不如不去。”

玉桂的动作停顿一下,“只是觉得有些可惜,黎三小姐肯定要多想了。”

“都是女儿家,就算多想,我也不能怨她。”薛棠看着簪子,“我也觉得可惜。”

不管选了谁做皇后,她和云芝的关系肯定要比以前淡了。

她知道玉桂担心她没个说话的人,只是,现在的她最好不要有闺中密友。

对谁都好。

玉桂叹道:“二小姐,这次进宫可别这么说话,谁家闺秀这么老气横秋的?”

薛棠失笑:“好。”

她扮了这么久的摄政王,眉眼间有了些英气,与其他闺秀不大一样。

玉桂想了想,顺手给薛棠挽了个发髻,戴上簪子,“二小姐,对奴婢笑一笑?”

她这么郑重,薛棠感到疑惑,还是照做了。

少女含笑静坐,眉眼沉静,碎冰浮雪一般,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

和以前的她不一样了。

玉桂越看越愁。

二小姐怎么都好看,但就是不像个普通的官家闺秀。

玉桂语重心长:“二小姐,您能扮成大公子,也要能扮回您自己。”

薛棠皱眉:“我自己?”

玉桂被她看得一激灵,暗道二小姐越来越像大公子了,“就是……就是温温柔柔的,像花儿一样。”

薛棠拿起铜镜,试了好几次,脸都笑僵了,也没找到感觉。

玉桂叹道:“不如想一想,您见到如意郎君的时候,会怎么笑?”

薛棠疑惑:“可是我没有如意郎君?”

玉桂恼得跺脚:“二小姐!”

“好好好……”

薛棠赶忙安抚两句,捧着铜镜开始遐思。

见到如意郎君,该怎么笑呢?

她忽然想到,曾经黎大小姐第一次见到哥哥时,笑得含羞带怯,便试了一下。

玉桂看着镜中,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二小姐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子。

沈江流走进院子时,视线穿过窗子,落在窗边的少女身上。

日光有些刺眼,他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直至又走近几步,才能看清楚薛棠的脸。

她挽着简单的发髻,长发温顺地垂在耳畔,双颊有些醺红——或许是因为刚沐浴不久,也可能是因为,她正在想谁。

所以,她在想谁呢?

“二小姐。”

他无意识地唤了一声,抓着竹杖的右手紧了一紧。

薛棠听见了,自然而然地起身,“你来了,进……”

“进东厢房说话吧,沈先生。”

玉桂没好气地接了话,顺便瞪了角落里一眼。

上次就告诉过太玄,沈江流过来要拦着,怎么这次还让他到了二小姐窗边?

亏得二小姐已经沐浴完毕,要是沈江流看到了不该看的,二小姐找谁说理去?

薛棠没走两步,玉桂赶忙抓起外衣给她披上,小声念叨着:“可别再着凉了。”

真是的,穿着件单衣就要出去,真不拿沈江流当外人。

二小姐真让人操心。

沈江流安静地坐在东厢房等着。过了一会儿,看见薛棠裹得严严实实地过来,也没说什么。

“我今日过来,是想和二小姐商量一下临州的事。”

薛棠这两天也在翻阅临州的书籍,对临州很感兴趣,“先生请说。”

沈江流沉吟片刻。

“虽然我家是临州望族,在京中有些门路,但我来京城,他们并不知情。”

这话其实藏着许多细节。

薛棠恍然:“那先生的眼睛,也与他们有关系。”

沈江流点头。

隔着蒙眼的青布,他似乎想看清楚薛棠的脸。

她刚才笑过,他只觉得薛棠的笑比日光还夺目,不可直视。

他很想很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二小姐借人。”

沈江流微微低头。

他不敢再看。

他怕再看下去,会生出更多可怕的绮念。

“你想借玄衣军?”

沈江流点头,“只借一小部分就行。府里的人手,我也想借一些。到时候……”

没等他解释完,薛棠笑了笑,“既然是沈先生开口,哪有不借的道理。只是,沈先生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这是何等的信任。

沈江流心中一暖,郑重地点了头。

玉桂在外头催着她喝药,薛棠无奈起身,发簪却滑落在地,摔成几段。

这是一支玉簪,样式简单,料子也不甚贵重。薛棠虽然觉得可惜,却不甚在意,径直出去了。

宫里的帖子送出去不少,今日大街上分外热闹。沈江流路过流光楼时,看见里面有很多人,大概都是替主家来挑选首饰的。

他进了一旁的书铺,走上楼时,已经进了流光楼的三楼。

三楼一般留给贵客中的贵客,寻常人最多只能上到二楼。

掌柜听说他来了,顿时诧异。

流光楼是薛府的产业之一,沈公子要什么,直接派人捎句话就行了。

沈江流只是给了他一个图样:“寻个手艺最好的匠人,打一支簪子给我——这个样式只能打一支。”

掌柜接过图样,赞了一声,也觉得可惜。

这支梅花簪真好看,要是能放在铺子里卖就好了。

“沈公子要送给谁家姑娘?”

沈江流淡淡吩咐:“这事别透露出去,府里也不能说。”

掌柜离开不久,沈江流起身要走,身后忽然伸来一只大掌,重重地拍向他肩头。

他仿佛早有预感,身形一偏,右手成拳稍稍推开,没让这一掌结结实实地落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动。

韩楚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低眼看去,沈江流手中的竹杖像是灵蛇一样游过来,唬得他赶紧跳开,就见地上被竹杖点了个小坑。

韩楚心有余悸,“沈兄,我只是打个招呼,不用这么凶吧?”

沈江流脸色冷淡,“你那是打招呼?”

韩楚挠头,“我们边将粗糙惯了,不是有意得罪。”

沈江流不想与他客套,转头要走,却被韩楚揽着肩膀拖回来。

他不习惯与人挨这么近,但韩楚手上力道千钧,在他还手之前,就被韩楚按回了椅子上。

韩楚期待地搓手:“你别走啊,我听说棠棠要赴宫宴了,想送她一些首饰。我这么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她现在喜欢什么,你一直在府里,不如帮我选一选?”

沈江流冷笑:“那是选后的宫宴!你是想让她打扮得惊艳众人,再被选进宫里?”

韩楚一噎,沈江流却不打算放过他。

“还有,既然回了京城,说话当心一些。不要轻易叫她的闺名。”

韩楚张着嘴点点头。

沈江流深吸一口气,“再就是,簪钗首饰不能轻易送给女子,韩将军别弄错了。”

韩楚郑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可随后便“咦”了一声。

“既然这样,那沈公子为何在这里?莫非也有了心上人?”

沈江流一怔。

隐藏很久的答案破土欲出,他却不敢承认。

还不是时候。

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韩楚当他害羞了,便摆摆手。

“我随口一问,你不愿说就算了,赶紧来帮我选一选。”

送簪钗过来的伙计看出气氛不对,赶紧站到角落里。

沈江流还在发怔,韩楚将他拖过去,对着满满一锦盘的簪钗嘟嚷着。

“这支太花了,我记得她喜欢简单的,最好是玉做的……你看这个怎么样?”

韩楚放下兰花钗,拿起一支繁复的梅花簪,正要递到他面前,又想起什么。

“她不是很喜欢梅花,算了算了……”

沈江流愣了。

她不喜欢梅花?真的么?

他心中有些酸涩。

韩楚很了解她。

韩楚左看右看,怎么都选不出来,挠头挠个不停。

沈江流还在惦记梅花簪的事,又被他念个不停,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韩将军,二小姐可能要进宫,你究竟高兴什么?”

一想到萧元冽有立她为后的打算,他就烦躁不堪。

给她做个簪子,勉强能有些心理安慰。

但要像韩楚这样心平气和,他做不到。

韩楚很诧异:“我很高兴么?”他想了想,“如果棠棠要进宫,就是值得高兴啊!”

沈江流僵住了,心情难以言说。

韩楚疯了吗?!

他握着竹杖,“我以为你带人千里奔袭,是心中有她。”

话说开了,沈江流竟然觉得放松下来。

韩楚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沈兄,你真有意思!棠棠是个好姑娘,谁心中能没有她?”

沈江流默然。

“我觉得她好,所以她遇到难处,我就回来了。她如果喜欢我,我就带她去瀚西,一定不让她吃苦头。”

说到这里,韩楚摇头,有些怅惘。

“只可惜啊,她心里没我。”

沈江流心中涌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过,只要棠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这些首饰就算我给她的嫁妆。”

沈江流冷冷地道:“我以为你想争一争。”

韩楚奇道:“跟谁争?陛下?我一个武将,绝不能犯上作乱。”

沈江流语气更冷:“韩将军大公无私,在下佩服。”

韩楚正吆喝着买下全部的首饰,顿时笑了。

“沈兄,我怎么感觉你很不高兴?真没必要,我知道你很喜欢她,来这里买簪子也是想送给她,但是……哎哎,你别走啊!”

被韩楚看破了所有的心思,沈江流顿觉狼狈不堪,起身就走。

他回到梅溪斋时,仍有些恍神。

一会儿感到为难,韩楚都能看出来,薛棠看不出来?

一会儿又为韩楚震撼。

韩楚明明也喜欢棠棠,却心甘情愿放手?

他怎能那样光明磊落?

沈江流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想和棠棠相守到老,不想将她让给任何人。

就算是萧元冽也不行。

梅花簪送过来时,离宫宴还有两天。

他叫住伙计:“两天能打完这支簪子么?”

伙计看是一支梨花样式的钗子,很素净大气,顿时犹豫了,只说要回去问问掌柜。

沈江流坐了一会儿,觉得可以先用梅花簪试试。

万一呢?万一时日久远,韩楚记错了,她其实是喜欢梅花簪的?

他忐忑地走到棠梨院外,看见一群锦衣华服的人浩浩荡荡进了院子,顿时皱起眉头。

宫里的人?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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