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1 / 1)
“棠姐姐!”
薛棠前脚刚回院子,萧元凛就风一样跑进来,猛地扑进她怀里。
薛棠轻拍他软乎乎的手背,捏捏他的小脸,“怎么火急火燎的?坐下说话。”
萧元凛不依,拽着她的衣袖就往外走。
“你不知道陛下那个没心肝的,居然让那个女人住披香殿!真是气死我了!他不会对你好的,你快跟我回宣州,母妃会像疼亲女儿一样疼你……”
薛棠失笑,却不好告诉他实情。
这个孩子真是……
她看见屋外一闪而过的红衣,拍拍他的头,“当着她的面跟我开玩笑,怕是不妥吧。”
萧元凛扭头,气哼哼地装作没看见。
“跟她有什么关系。”
外头的红衣跺跺脚,扭头跑远了。
他突然安静下来,薛棠委婉提问:“你到底心里有没有她?这样千里迢迢捉弄人?”
刚刚问完,她都觉得想笑。
怎么跟一个孩子说这个?或许因为他是世子,不是普通孩子?
没想到萧元凛撇嘴:“棠姐姐自己不也是么,还问我,我还小呢……”
薛棠一怔。
萧元凛没发觉,抱着手肘故作深沉地道:“其实她还不错,我就是看不惯她家非要把人塞给我,母妃也是这么说的。棠姐姐,你教教我吧?”
“……什么?”她很轻地说。
“就是怎么在大哥面前把持住?”
薛棠静了会儿,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能教的。”
她和萧元凛不一样。
宣王妃把他们兄弟教得很好,不像她。
有时候夜深人静,她听见心跳声,才确定自己的心还在。
萧元凛背着手,郑重点头。
“我知道的,棠姐姐怕我告诉大哥。放心吧,我不但不会告诉他,还会,嘿嘿嘿……”
他风一样跑出去,薛棠下意识随他起身,扶着门槅望着他,听见他在外头大叫。
“你怎么还没走?!”
“嘻嘻,你总不能在里头待一晚上吧?”
两人吵吵闹闹地跑开,薛棠迎着夜风,揉揉眼睛,打了个喷嚏。
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快要入冬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风终于停歇,就要入冬了。
自从永宁帝立了一个翠嫔,朝中终于不再闹着要他立后选妃,转而开始忙活陛下的冠礼。
这可是件麻烦事。
本朝的皇帝都是及冠以后才登基,哀宗皇帝没及冠就驾崩了,所以没有先例可循,就连前朝前前朝都没有。
为了制定礼程,礼部忙成一锅粥,宣王不见踪影,他们只得先将宣王妃请进京城。
然后就是摄政王。
永宁帝称他一声王叔,按理他应该列席冠礼,宣王不在,他做主宾也可以。
然而自从上次出事后,薛檀就不怎么来朝议了,那冠礼还要不要请他?
朝中吵的厉害,最终还是永宁帝敲定,必须得请。
京中觊觎后位的人家本来蠢蠢欲动,又忍耐下去。
看来,陛下对薛棠还是没死心。
薛棠都称病在家,完全不见外客了,意思很明显,陛下怎么就放不下呢?
“咳咳咳……”
棠梨院中响着轻微的咳嗽声。玉桂端药给她,熟练地扶她坐起来,靠枕被褥,一气呵成。
薛棠倒不是装病,每回天冷了她都要病上几回。
玉桂前脚刚走,太玄后脚就来了,递给她一封信。
薛棠闻着信上的味道,又打了个喷嚏,“他熏了什么香?”
萧元冽见不到她,只能每天给她送信,她案头的信都积累了厚厚一沓。
他还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冰纹纸的事,每次用的都是这纸,真教她无奈。
不过是随口一句抱怨,太玄眼神微动,轻声说:“或许是在披香殿写的信也说不定。”
薛棠握着信纸,表情微讶,“太玄?”
她很少听太玄说这么直白的话。
太玄低头,跪在她床边,“二小姐恕罪,是属下多嘴。”
然而他很久都没听见回应。
太玄觉得奇怪,刚刚抬眼,就看到她复杂的表情。
她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暗卫,而是一个姑娘看着恋慕她的人。
一瞬间,太玄感觉血气涌上脸颊,让他羞惭低头。
“太玄,”她轻叹,“你……”
他听懂了她的语气。
一瞬间,太玄什么都顾不上了。
“不要赶走我!”
薛棠怔住,“可是……”
她的确想借机让太玄去哥哥身边。以前他掌管消息的时候,做得相当出色。
就让她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
“二小姐,不要赶走我。”他膝行上前,扶着床沿,哑声说,“我早就无处可去了……”
他进府不久就在薛棠身边,在暗处陪着她长大,与她一起度过难关。
他已经习惯了陪伴薛棠。可是二小姐现在不只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更想和他做个决断。
他不想决断。
那比天塌了还难受。
一颗泪珠从眼角滑下,太玄狼狈低头,却看到她伸手,拂去了泪珠。
“好好的哭什么,不走就是了。”
太玄似乎怕她反悔,抹了眼泪就走,比燕子还轻快。
薛棠有些懊恼。
她心软的毛病真是没法改了。
薛棠轻咳两声,正要睡下,青玄送信过来。
掌柜的寻了几个开分号的人选,想让她去看看。
“去唤玉桂过来。”
青玄应下,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二小姐,太玄要是做错了事,您千万别罚得太狠了。”
本该是太玄送信,他却死活不来。青玄看见他兔子似的红眼睛,想着帮他送信的时候说说情。
薛棠含糊答应,便带着玉桂去了首饰铺子,依旧在一众姑娘同情的眼神下上了楼。
伙计上了茶。薛棠摩挲着茶盏边缘问道:“掌柜怎么还不来?”
伙计也觉得奇怪,“掌柜的刚才还在,二小姐稍等,小的去问问。”
摩挲茶盏的手指稍稍一停,她继续坐着,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咳嗽。
又过了很久,伙计也一去不返。
暗处发出一些响动,薛棠摇头:“或许是有事耽搁了,你去看看。”
暗处的人影一闪而过。薛棠推开窗子看了一会儿人潮,便起身下楼,去楼下转悠。
铺子后面圈了一进小院,院中种了一棵柚子树。薛棠扶着树干站了一会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今日生意这么忙,怎么……”
她一转头,却收了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叹道:“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寒风吹过,她说完就开始咳嗽。
来人脱下风帽,望着她笑了笑,“当初二小姐一句嘱托,我连宫里都敢去,今日为何不能见二小姐?”
薛棠冷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有你的宏图大业,怎好亲自见我,就不怕回不去?”
他笑了笑,“原来在二小姐心中,我竟然有如此抱负?”
薛棠还要说什么,却发现有些不对。
沈湛像是看着她,也像看着一片虚空,双眼蒙上了一层灰色阴翳,犹如京城冬日暗沉沉的天空。
她有些吃惊。
上次见到他,他双眼已经恢复了。怎么现在反而两只眼都出了问题?
沈湛像是看见了她的表情,微笑道:“看来二小姐心中还有我?”
她冷笑,“恬不知耻。”
沈湛深叹,往前一步。
薛棠随之退后一步。
沈湛便不再往前,仍然保持着凝视她的动作。
“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想过宏图大业。否则当初大公子出事,我完全可以接手薛家的势力,用以重掌沈家。就算崔衡知道了,也能默许我离开京城——我当初就能将你带走。”
薛棠微微睁大眼。
“可是我没有。”
沈湛也轻咳几声,脸上显出不正常的晕红。薛棠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已经灰败,就连抚琴的手,也干枯如柴。
“因为从被逐出沈家的那天起,往日的沈湛就死了。而沈江流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你,旁的什么都没有。”
薛棠气笑:“那你当初挟持我离京,也好意思说只有我?!”
沈湛也笑:“棠棠,你早就发觉了不是么?”
薛棠无言。
“我知道二小姐看似心冷,其实是个心软的,想从我这里问个因由,今日才来见我。”
他抚着阴翳的双眼,上前一步。
“因为我时日无多了。”
“不可能!”薛棠下意识反驳,可是看见他噙起微笑,又强行按捺下来,“上次你的眼睛明明已经好了!”
“其实,根本无药可救。梁大夫早就告诉过我。”沈湛嗤笑一声,面有恸色,“我回沈家,只是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再顺便杀了旧日仇人,仅此而已。
可是藏着秘药的沈家,也救不了他的眼睛。
他身为新家主,族老们自然不敢欺瞒。
可是大夫明明白白告诉他,没救了。
伤太重,自救得太晚。
他知道薛棠想治好他,让他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上,去做一代名臣。
可他做不到了。
“所以,我让他们做了药,勉强能让我看见一阵。我日夜兼程回到京城,就是为了看你一眼。”
沈湛低低地笑起来,笑声沙哑。
薛棠已经完全怔住了。
“可是当我真的亲眼看到你,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忘了你。”
“棠棠……你真的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