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去把离婚证领了吧(1 / 1)
「别碰我!」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从齿间蹦出来,对他的排斥显而易见。
那一刻陆寒时感觉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给撕裂开,一点一滴地啃噬鲜血,痛得很真切。
他的露露,在排斥他的靠近。
陆寒时眼神收敛,压抑住所有的情绪,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面上,「漱漱口吧。」
唐初露呕了很久才缓过神来,起身之后眼眶还带着泪水,鼻尖通红,看也没看陆寒时给自己倒的那杯水,重新倒了一杯。
陆寒时看她迫不及待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握紧了拳头。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也是他所期待的反应,可亲眼见到的时候,比想象中的要难捱太多……
唐初露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等那股恶心感降下去之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趁现在时间还早,去把离婚证领了吧。」
男人瞳孔闪烁了一下,沉默很久,忽然拿出一份离婚协议,「这是重新改过的协议,我会净身出户。」
唐初露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荒唐地笑了,「原来你今天过来就是要跟我说离婚的……怎么,睡了之后突然改变主意了?」
男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唐初露以前最爱他的沉默,觉得沉默的男人最是稳妥,如今越看越厌烦。
「那最好,我也不想因为财产的事情跟你闹得不愉快,就这样吧,越快离婚越好……」
她一秒都不想跟他多呆。
民政局。
两个红色的离婚证被推过来的时候,陆寒时的眉眼动了动。
「我以为是绿色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没有去接属于他的那本离婚证。
唐初露笑了一声,直接将两本都拿了过来,「离婚证早就不是绿的了,绿的是我。」
陆寒时:「……抱歉。」
他现在除了这几个字眼似乎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唐初露觉得没意思,用力掐住手心才缓过那阵心痛的感觉,直接起身离开。
他们之前结婚的时候也是在这家民政局,工作人员对他们有很深的印象,毕竟陆寒时那张脸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
结婚的时候两个人还是陌生人,离婚的时候也巴不得以后永不相见。
陆寒时的脚步缓慢,最后还是跟在唐初露身后追了出去。
「我送你回医院。」出了民政局大门,他上前两步走到唐初露身边,「你没开车过来。」
唐初露目不斜视,摇了摇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必了。」
陆寒时忽然心头一梗,不管不顾地挡在了她前面,「我们没必要用这么仇视的态度……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见面了?」
唐初露冷笑着看他,「不然我还要跟你做好朋友吗?就像你之前跟柳茹笙那样的好朋友?」
下一秒她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得刺骨,「你可别把我当成跟他一样的女人,出轨的男人那么脏也只有小三才会不嫌弃,我可不是那么不挑的人。」
「露露……」陆寒时压低了声音,脸色有些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已经离了?」裴朔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从一辆黑色的超跑上下来,缓缓走上台阶在唐初露面前站定。
他看到她手里那两本离婚证,眼里的愉悦毫不掩饰,「露露……」
裴朔年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拥入怀中,眼里闪烁着万千星光,仿若当初少年。
他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面前这个女人,完全无视了一旁的陆寒时,也无视了四周那升腾起来的冷意和狠厉。
他向唐初露伸出手,声音甚至有些激动,「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唐初露皱了皱眉,「回家?」
裴朔年点头,目光缱绻地盯着她的脸,「对,回我们的家,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刚毕业租的第一间房子,当时你还说如果以后结婚就把那里买下来……」
「你该不会以为,她跟我离婚之后,就会跟你在一起?」一旁的陆寒时突然出声打断他,语气很冷。
光是听他们以前那些甜蜜的事情,就让他忍受不了。
他没有想到他们前脚才刚刚离婚,裴朔年就跟了过来。
就这么迫不及待?
裴朔年本想忽略他,但是那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他避无可避,只能松了松领口讽刺地看着他,「既然你已经知道离婚了,那前妻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瞳孔紧缩了一下,脸上依然风平浪静,但心中早就因为「前妻」那两个字而翻搅起来。
得到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会失去,也没想过唐初露会变成自己的前妻。
原来最刺痛人的事情并不是爱而不得,而得到之后又失去,如果不曾得到过,也就不会知道他所拥有的人有多么美好。
陆寒时握了握拳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一旁的唐初露,「别跟他走,我送你回去。」
「露露,他只是想缠着你,别信他的话。」
「裴朔年!」陆寒时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语气里面暗含威胁。
裴朔年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径直走到唐初露面前,深深地看着她,「那套房子我一直没有退掉,后来等我有了经济能力就直接买了下来,一切都还是你离开之前那副模样……」
他停了停,眼角竟然有些暗红,「我一直在找机会送给你,可是后来得到你结婚的消息……不过现在好了,你离婚了,那套房子也应该等来它的主人。」
一旁的陆寒时听得郁气沉涌,他早就知道裴朔年对唐初露一直都没有放弃,之前还有所收敛,离婚之后自然丝毫都不掩饰了。
「露露,莳鹭小区那边……」他打断裴朔年,想和唐初露说话才刚刚开口,就看到唐初露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她的语气很是嫌弃,「我哪里都不回,我还有事要先回医院。」
说完,她连看都没看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一眼,直接下了楼梯离开。
裴朔年看着她的背影,抬腿就要追过去,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个力道硬生生将他扳了回来。
他还没站稳,刚一转头就看到身后的人直接一拳招呼上来——
「砰!」
裴朔年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一抬头就迎上陆寒时那双充满了怒气的双眸。
不知怎么的,他的怒火也全都被点燃,顾不得去追唐初露,冲上前还了陆寒时一拳——
陆寒时倒是没想到他会还手,下意识侧身躲开,拳头没有打到他的脸,也扎扎实实地打在了他肩头。
「你们两个都已经离婚了,还来缠着她干什么?」裴朔年擦了擦嘴角的血,揪着陆寒时的领子,又是另一拳想要打下去。
这一回陆寒时没让他得逞,直接就截住了他的拳头,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
裴朔年瞬间就变了脸色,手一松,本能地撤了力气。
「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管!」陆寒时满眼戾气,俊眸沉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哪怕脸色有些苍白,也压不住那深邃俊美的五官。
这个男人在容貌上的确有让人惊叹的优势,注定让所有跟他站在一起的人黯然失色。
裴朔年从小到大也都拥有出色的外表,但在陆寒时面前只能说是斯文清秀。
面前这个男人好看得不像真人,可越是这样就让裴朔年心里越发恼火,「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跟她离婚了,她的事情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她?」
「你给我闭嘴!」
「闭嘴的人应该是你!」
「……」
这两人打成一团的时候,唐初露已经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上了车。
陆寒时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就算她跟他离婚了,不代表裴朔年就有机会?
她跟裴朔年早就已经结束,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回头的人。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唐初露一眼,没有急着开走,「姑娘,那两个大男人是在为你打架?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唐初露摇了摇头,目不斜视,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分出去,「不用,师傅快点开吧,我还有事情得快点赶到医院去。」
「好嘞!」司机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肯定是为情所困,也没再说什么,踩下油门直接开了出去。
也不知道那两个男人跟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在民政局门口就大打出手起来。
司机把目光收了回去之后,唐初露一直维持着看着窗外的姿势没有动弹,过了很久才收回视线。
她看着手里两个鲜红的离婚证,有瞬间的恍惚。
离婚这件事情实在拖得太久,所以当真的离了婚的时候,她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那两本离婚证轻飘飘地放在手里,却好像有千斤重,让她有些抬不动手腕,全身都有种酸涩的感觉。
唐初露闭了闭眼睛,再看下去就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了,连忙将那两本离婚证塞进了包里。
然后双手撑在膝盖上,将脸埋进了手掌中,很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这副瘦小的身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随手点开了一个电台,里面刚好播放出一首悲伤的情歌——
「我对你的爱到此为止……」
「就像轻飘飘的落叶……」
「爱你的时候我有多认真,放弃你的时候就有多决绝……」
「你再也看不到我在树上摇曳的模样,因为我已经飘落在泥土中……」
「……」
唐初露的背影忽然僵了一下。
这首歌唱进了她的心里,不管是旋律还是歌词,都让她有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同时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首歌是谁唱的?好熟悉。」她缓了缓情绪,有些好奇地问司机。
司机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角有微微的红,说:「这是刚新出的歌,怎么会熟悉呢?凯莉你知道吗?那个很厉害的钢琴艺术家,听说她要转型做歌手了,这是她出的第一首单曲,是不是还蛮好听的?我老婆就喜欢听这个歌,天天在家里面听得流眼泪……」
他觉得女人有时候也是蛮奇怪的,就像他媳妇一样,有时候听歌听到伤感了,又或者是看到电视剧被渣男伤害的时候,就喜欢把火撒在他身上,好像是他做了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唐初露皱了皱眉头,重复着那个人的名字,「……凯莉?」
「是啊……」司机后来又说了一长串的话,唐初露都没听进去,心里乱糟糟的一片。
她总觉得凯莉新出的这首歌很耳熟,就好像是自己写出来的旋律一样,但是仔细一听又好像有不同的地方……
司机说着说着,看着唐初露忽然声音就小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盯了她一会儿之后,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你是不是……是那个唐医生?」
他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刷刷热搜,唐初露那事当挂了好几天,讨论度很高。
只是她的照片不多,只有一张证件照,所以司机一开始自己只是觉得他眼熟,并没有认出她来。
唐初露被认出来有些尴尬,只讪笑了几声,没多说什么。
司机倒是很激动,「没想到我这车居然还拉到名人了!唐医生,我很佩服你们这些做医生的,之前我媳妇难产就是被你们给救回了一条命,要不是医生,我媳妇和我娃就都没了!」
听到这话,唐初露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对他笑了笑,「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司机又跟她说了不少话,唐初露都很认真地听着,听了他媳妇的身体状况之后,还给了他一些照顾的意见。
看着司机耐心聆听的模样,记不住的地方还会拿出手机来认真打字,她忽然就有些感慨……
如果自己和陆寒时也有了一个孩子,他也会像面前这个平凡的男人一样疼爱自己的妻子孩子吗?
她觉得陆寒时肯定能够做到的,只是……
唐初露眼神一暗,忽然垂下了眼眸,又沉默下来。
司机看着她,好像看出了什么,顿了顿,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话,「唐医生,人生还很长,你这么漂亮又有善心的姑娘,以后一定会有好男人在等着你的,不要灰心!」
他穿得很朴实,说话却很有力道,「你就跟我媳妇一样,以前也是遇到了坏男人……不小心被骗了,身体也差了不少,遇到了坏人谁心里都有气,只想看他们遭报应,但是只要放下了,你就会发现没什么好跟他们置气的!人都只有一双手,你要是抓紧了坏东西,等好东西来的时候,你哪里还有空的手去接?」
「你得把你自己的手空着,这样才不会错过好的人!」
唐初露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才抿着唇角,有些酸涩地点了点头。
「你媳妇真幸运,能遇到你。」
唐初露回到医院的时候没有先去病房看唐母,而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门锁上。
没有开灯,沉浸在黑暗之中。
想到司机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就觉得有些苦涩。
如果是在以前,她的确能够毫不犹豫地将过去抛开迎接新的事物,可是现在的她还有那份力气吗?
她不知道。
陆寒时给她的打击太沉重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会跟柳茹笙发生什么,她也从没想过,他会实实在在地背叛自己。
在唐初露的观念里,从来就没有什么酒后犯错,身和心分开这种事情。
身体的出轨必然伴随着心理背叛,除非双方都是各玩各的。
病房。
唐母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看到唐初露进来的时候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唐初露连忙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膀,「您先别说话,有什么事我来说,您点头摇头就行。」
唐母慢慢收回视线,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浑浊。
等唐初露坐了下来之后,一旁的唐春雨才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姐,我听说姐夫找的肾被裴朔年给别人了,是真的吗?」
听到医院那些人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心里有些不相信。
裴朔年跟他们家的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可看着唐初露严肃又冷漠的神色,她心里就明白了这事不是空穴来风,「……没关系,姐夫那么厉害,他肯定还能找到另外一个匹配的人!」
听她一口一个「姐夫」地叫,唐初露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打断她,「我已经跟陆寒时离婚了,以后也不必再叫他姐夫,还有,妈过一段时间就会直接进行手术,裴朔年的肾型匹配。」
她话音刚落,不只是唐春雨,就连病床上的唐母都有些愕然地看着她,有些消化不了她刚才说的那些事情。
唐初露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眼里面满是红血丝,「事情就是这样,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不管是不是裴朔年给您捐肾,他跟我们家以后也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她刻意抬头去看唐春雨,嘱咐她,「我知道你以前跟裴朔年关系很好,但是从我们分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你姐夫了,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等妈做完手术之后我会给你们转院,以后这两个男人跟我们唐家没有任何关系。」
唐春雨没有说话,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姐……」
她还想说什么,病床上的唐母忽然拉了拉她的手指,对她使了个眼色。
唐春雨立刻闭上嘴巴。
她脸上有些憔悴,因为唐母的事情好几天没有睡好,又因为这接连串的打击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迷茫。
唐母看了看唐初露,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强撑着说:「既然已经离婚了,那以后就不要有过多的牵扯,记得财产分配的时候一定不能吃亏……」
「嗯。」唐初露应了一声,「他净身出户,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还以为离婚这件事情会给唐母很大的打击,没想到她反应得倒是很淡然。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对自己的事情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对唐春雨那样上心。
唐初露苦笑了几声,在这里没呆多久就起身离开。
她走了之后,病房里面陷入一片寂静。
唐春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唐母瞪着眼睛看着她,小声地说:「以后在你姐面前千万不能够跟裴朔年走得太近,知道吗?」
唐春雨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将头扭开,「知道了……」
唐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别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上次你去医院做产检,是裴朔年的吧?」
唐春雨猛然瞪大了眼睛,她心里有预感唐母是隐隐知道自己和裴朔年之间的事情的,但是却没想到连这种细节都知道!
她连忙解释:「我没怀孕,我那是骗裴朔年的,他后来也直接拆穿我了……」
「我知道!」唐母打断她,表情很是复杂,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离他离远一点,千万不能让你姐知道你和裴朔年之间的事情,听明白了吗?」
唐春雨有点不服气,「为什么?他现在跟姐姐都分手那么久了,难道就因为他曾经跟姐姐在一起过,我就不能够喜欢他吗?」
唐母被气得咳嗽了好几声,要不是因为她现在实在没了力气都想起来狠狠地敲打唐春雨的脑袋,「你以为这些道理我不明白吗?我说这些话还不是因为他已经找过我?他的心思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明明就是还惦记着你姐的!」
这种事情唐春雨当然也看得出来,只是不愿意承认,「惦记我姐又怎么样?他又没打算娶她,他现在还不是有好几个女朋友……」
「这些都是裴朔年的事,你不用去管!」唐母听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警告唐春雨,「现在你姐离了婚,身后就没个男人支撑了,只能够靠着裴朔年,他之前找过我,说只要你能够听话,他就把你安排到医院来,你不是考过了护士资格证吗?到时候他帮你提一提,让你去考个执照,说不定还能当个挂牌医生……」
「真的?」唐春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有些激动,她这样的学习成绩还能当医生吗?
虽然她每次都跟自己的同学说唐初露医生的工作一点都不好,又累又苦,但心里其实是很向往的。
很多人都来找她预约唐初露的号,在她面前大肆拍唐初露的马屁,知道唐初露不走后门不接礼物之后不但没有讽刺她假清高,反而更尊敬唐初露了。
她心里一直都酸溜溜的,听到自己也有机会能成为唐初露那样的人,自然是什么都答应。
下班时间。
车水马龙,灯火阑珊。
唐初露特意加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脱了白大褂,收拾好包准备回去。
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裴朔年在门口站着,对上她的视线时,脸上竟然还有些紧张,「露露……」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只吐出她的名字,便没了下文。
他身上已经整理干净,但脸上还是有明显的淤青,嘴角也被人打破了皮,贴着创可贴。
唐初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什么事?」
裴朔年看得出来她的戒备和冷漠,心中有些钝痛。
不过没有关系,他知道现在的唐初露不可能一下就接受他,来日方长,他还有很多时间。
「高桥君快要出院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提什么不好,偏偏要提到高桥君……
裴朔年也算是在商场上沉浸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他天资聪明,对周围的环境总能融入得很快,虚与委蛇的那一套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只有在面对唐初露的时候,才会有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的紧张和不安。
果然,唐初露的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直接推开他,「滚远点!」
一想到裴朔年做出的那件事,她心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悲痛。
这样为了一己私欲去引导病人的人,怎么配称得上是医生?
她以前之所以能够在医院里面和裴朔年维持表面的和谐,那是因为这个男人虽然在感情上是个渣男,但他在工作上从来一丝不苟。
在唐初露的印象里,裴朔年一直都是那个曾经对着太阳宣誓会尊重每一条生命的男人,她更加愤怒的是他对医生这个职业的亵渎。
裴朔年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唐初露愤而离开的背影,连忙跟了上去,「露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他的……」
他像个做错事的男孩一样,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无奈,「我当时真的没办法了,我以为你真的会和陆寒时和好,所以才出此下策……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自从重新回归上流社会以来,他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人解释过?
也就只有唐初露有这样的能耐,让他心甘情愿对自己作出反省。
「你这声抱歉不应该对我说,而是去对高桥君,对我唐母说!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样的决定,高桥君他本来不用挨这一刀的,万一手术过程中出了问题怎么办?我妈又该怎么办?」
裴朔年用力地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近乎哀求地看着她,「不是的……虽然肾脏移植对高桥君来说并不是最佳选择,但却是最根本的治疗方法,虽然风险很高,但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而且我可以和你母亲配型,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可以为了你做,你要是在意她,我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出事?」
唐初露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满眼失望地看着他,「到了现在你还在诡辩,裴朔年,我庆幸我爸没有活着看到他教出来的弟子是这幅模样!」
她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像甩掉一个垃圾一样只想远离他。
裴朔年站在她身后,眼神慢慢沉了下去。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有些烦躁地扯开领口的扣子,却不小心撕扯到了手背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都是陆寒时打的,虽然两个人都受了伤,但很他受的伤要比陆寒时严重的多,要不是民政局门口的保安过来制止,他现在可能都没力气站在这里。
裴朔年凛了凛神,还是抬腿跟了上去。
唐初露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只想甩开他。
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
是一辆崭新的布加迪,高大挺拔的男人靠在车门上,周身的气场沉稳又矜贵。
来来往往经过的小姑娘都要往这边看上几眼,再看到男人那张英俊到过分的脸时都会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似乎也挂了彩,眉尾和嘴角都有很明显的淤青,但这丝毫没有让他那张脸显得狼狈,反而增添了一丝不羁的邪肆感,总是漠然而疏离的眼神让人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但显然还是有的。
陆寒时的目光在触及到台阶上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倏然站直了身子,大步朝那边走了过来。
还没走到唐初露面前就看到她身后跟过来的裴朔年,心口那股忍无可忍的烦躁又一下子被挑起——
他直接扣住唐初露的肩膀,冷冷地看了裴朔年一眼,眸中只有淡漠和寒气,「别理他,跟我走。」
刚要转身,裴朔年直接冲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腕,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一样阴沉,「她现在已经跟你没关系了,放手!」
眼看两人又要对上,唐初露一阵烦躁,甩开他们就要往外走,「你们两个继续。」
陆寒时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忍了忍,冷冷地看了裴朔年一眼,转身跟在唐初露身后。
裴朔年眼神一暗,下意识也要跟过去,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脚步一顿,脸色有些僵硬,下意识地看向唐初露的方向。
这是他给柳音设置的专属铃声,其实他没有想过这么做,但是柳音毕竟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姑娘,总是喜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很明白是谁打过来的。
见唐初露丝毫没有注意自己,更加不会在意这跟他性格完全不符合的来电铃声,裴朔年松了口气。
但是想到她浑然不在意自己的样子,同时也有些涩意。
铃声还在不停地催促,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先行离开,走到僻静的角落才接了电话,「小音?」
那头的小姑娘听到他的第一句话似乎有些冷淡,语气一下子就娇嗔起来,「朔朔……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吗?」裴朔年哑然失笑:「当然不会。」
重新听到他语气里面的宠溺,柳音这才舒服了不少,「跟你说个事,今天要不要跟我出来约会?」
裴朔年走到走廊尽头,从上往下去看医院门口,看到唐初露纤细却玲珑的背影,眸色沉了沉,「什么事?」
柳音在那头叹了口气,「现在告诉你也行……不过你等会还是要出来陪我约会,你都好几天没有见我了!」
「嗯。」裴朔年耐心地应着,视线却一直放在唐初露身上没有移开。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姐姐的事情吗?姐姐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跟他老婆现在离婚了!」
裴朔年挑了挑眉,「是吗?那你姐姐应该很高兴……」
「她要是真的高兴就好了,可是昨天回来之后我看她一直闷闷不乐,好像还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有点搞不清她到底怎么想的……」
说完,柳音忍不住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房门紧闭。
柳茹笙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再也没有出来过半步。
柳音很担心她。
裴朔年没有说话,看到陆寒时一直跟在唐初露身后,皱了皱眉,「也许你姐姐喜欢的男人虽然离婚了,但心里还有他的前妻,所以你姐姐不高兴。」
他说完,柳音立刻就有些不高兴地嘟囔起来,「怎么可能?他前妻一点都比不上我姐姐,这世界上不会有男的不喜欢我姐姐的!更加不会喜欢那种毫无情趣的女人!」
裴朔年听得好笑,手指在栏杆上轻轻点着,「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情趣?」
柳音哼了几声,用撒娇的语气对他说道:「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你没发现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这就叫神秘感……」
楼下,唐初露这时已经坐上出租车离开,她没有让陆寒时跟她一起,但陆寒时在她身后上了车,一直跟着她。
裴朔年的眸色越来越沉,看了看时间,对那头说:「不管你是谁,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的家庭背景无关。」
柳音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我也是……」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有些娇羞起来,「我跟家里人说了我和你的事情……朔朔,再过一个月我就要满二十岁了。」
裴朔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用手揉了揉眉心,装作没听懂,「所以呢?」
柳音有些生气,「没什么,当我没说,挂了!」
裴朔年还没来得及哄她,手机里面就传了一声被挂断的声音。
他从熄灭的屏幕上看着自己的倒影,脸色并不太好看。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唐初露会这样跟他闹脾气吗?
好像是有的,但是不会像柳音这样刁蛮。
唐初露每次闹脾气的时候,他心里也没有这样隐晦的烦躁感。
裴朔年摇了摇头,将这些异样的感觉甩出脑海中。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
柳音已经跟原来的唐初露很像了,至于不像的这些地方,他以后会让她慢慢学,不急于这一时。
裴朔年想起自己以前学业最繁忙的时候,唐初露总是吵着没有时间约会,一有时间就会抱着他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一些他不感兴趣但是会耐心听着的话。
想到那些,他的脸色就柔和了不少。
他拿着手机转了转,看着唐初露离去的方向,最后还是没有下去。
既然她已经跟陆寒时离了婚,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现在暂时放一放也没关系,当务之急是要处理柳音的事情。
他就不信,等有了柳家的帮忙,他还挖不出陆寒时的身份。
总有一天,他要把他拉下神坛,让唐初露看看清楚,谁才是她应该选择的男人。
裴朔年的眼神逐渐寒沉下来。
莳鹭小区。
唐初露在车上的时候就看到陆寒时一直跟在后面。
这两天她情绪不太好,一直都没有开车上班,害怕出什么交通事故,出租车只在小区门口就停了下来,她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
陆寒时在她身后开着车,物业的刘阿姨看到他兴冲冲地跟他打招呼,「陆先生,好久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最近工作这么忙啊?」
陆寒时敷衍地应付了几句,眼神一直透过窗外看着唐初露的背影。
刘阿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唐初露一个人走在前面,陆寒时的车开得跟蜗牛一样慢。
她眼睛一转,就知道这小两口肯定是吵架了,「女人生气是要哄的,你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有什么用?要出声哄!要抱住她,对她说好听的话知不知道?不然永远都不会消气!你得告诉她你心里在想什么!」
陆寒时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苦笑地摇摇头,「她不是普通的女人,那些话她听了只会嫌烦。」
而且他也从来不习惯说那些,他以前觉得自己和唐初露的性格无比合适,后来才发现其实唐初露还有很多方面都迁就着他。
就比如现在,她不愿意再迁就自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就连搭话都没有话题。
刘阿姨看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也就没多说什么,鼓励了他几句之后就准备去工作。
临走之前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对陆寒时说:「陆先生,你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陆寒时手一顿,看向她,「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找到物业,说是要找你有事情,我们看他们不像好人就没给他们放进来,然后他们转身就走了……」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陆寒时抓着方向盘的手倏然收紧,眼神顿时冰冷不少。
刘阿姨看他这反应,试探地问:「该不会是高利贷?还是公司对手之类的仇家?」
她平时不怎么上网,只知道这家人一个是医生,一个是程序员富二代,都挺有钱的只是很低调。
后来听说陆寒时开公司又挣了不少钱,怕他是生意上招惹了什么仇家。
「没什么,不是你想的那些。」陆寒时眼神阴鸷,再看向刘阿姨时却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平和地说:「如果下次还有人过来找麻烦,不要放他们进去,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陆先生。」
刘阿姨看着他新买的豪车缓缓开进了车库,越发好奇那些人跟陆寒时到底是什么关系。
停车场。
陆寒时一直跟在唐初露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出声打扰,但也不愿意离开。
唐初露知道他一直在自己后面,不愿意搭理他,但是电梯门打开之后,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见她跟自己说话,陆寒时倒是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她身边,跟她并排而站。
电梯打开之后,他率先走了进去,「这里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
唐初露:「……」
她刚要提醒他,他们两个已经离婚了,而且陆寒时是净身出户,意思就是说这套房子现在是她一个人的。
就看到那个人面不改色地对她招了招手,「还不进来?电梯要关了。」
唐初露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就这么让电梯门缓缓关上,去按另一台电梯的按钮。
陆寒时眼眸暗了一下,下意识就上前一步伸出手要去挡门,手掌被狠狠夹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脸色苍白,但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这么走了出来,「……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唐初露看都没看他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你会喜欢跟给你戴了绿帽子的前夫待在一起?」
前夫这个词怎么听都怎么刺耳,陆寒时握了握拳头,「只是领了离婚证而已,露露,我们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婚姻,不可能说分开就分开……」
「当然不能说分开就分开。」唐初露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毕竟还有财产没分,等这段时间没那么忙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不过你正好自己找上门来,那我们就干脆回去好好清算一下,你把你的东西都搬走。」
陆寒时表情一变,倒是没有想到这里去。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拒绝,唐初露就已经走了出去。
陆寒时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房子还是之前他离开时的模样,他四处看了几眼,「那天我走了之后,你一直没回来?」
那天他在沙发上抽剩下的那些烟头都还没有整理,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唐初露敷衍地嗯了一声,将包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直接走到沙发旁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让陆寒时过来看,「虽然说是你净身出户,但我们的财产也要做一个仔细的划分,公司还是你的,我不要,我也不懂怎么去经营,但除了本钱之外,你要把盈利的那部分至少给五成给我。」
虽然说是净身出户,但与露科技毕竟不是她经营起来的,是陆寒时的心血。
夫妻一场,她不想做得太绝。
陆寒时倒是不在意这些,「不用,我的都是你的。」
唐初露想了想,也没有拒绝,「那好,到时候按照公司的市值给我就行。」
她用笔在纸上随便画了画,「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银行把钱落实到位,这样我们就钱货两讫,各不相干了。」
陆寒时看着她在写草稿的时候习惯性在右下角写一串谁都看不懂的符号,嘴角微微勾起,「短时间内我没法拿出那么多现金,而且公司的经营需要现金流,暂时还不能跟你各不相干。」
唐初露一听,烦躁地把笔一摔,「什么意思?你是故意的?」
陆寒时看着她,「你可以随便去网上查,我没有骗你。」
唐初露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很不足够,学习的时候也只钻研了医学方面,金融方面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会找律师的。」说完她站起身,朝着卧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要去做饭了,你进去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钥匙放在茶几上,就可以走了。」
陆寒时:「我钥匙没带。」
随即他往后一靠,靠在沙发上,「我也不会收拾东西。」
要不是眼前依然是那张精致淡漠的脸,唐初露会以为面前这个男人是什么老赖,「不收拾就别收拾,我把你东西都扔掉,钥匙没带就算了,下次记得给我邮寄过来就行,现在,给我滚出去!」
她没有给陆寒时一点好脸色,不管他说话的语气有多么柔和,多么想缓和两人之间的氛围,唐初露丝毫没有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男人脸上的柔缓慢慢收敛起来,恢复成平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
「是。」唐初露回答得毫不犹豫,「一想到你那天跟柳茹笙发生的事情,我就恨不得不要跟你待在一个空间,我恨不得用消毒水把自己里里外外清洗一遍,怕被你碰过的自己跟你一样脏!」
自从知道陆寒时跟柳茹笙有了关系之后,她就再也没办法用正确的眼光看待面前这个男人。
一想到以前他和柳茹笙暖昧不清的时刻,她就会忍不住想……他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已经有了过分的肢体接触?
只是之前没有被她发现而已……
「……脏?」陆寒时缓缓吐出这个字,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从唐初露嘴里听到他用这个字来形容自己。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暗了下去,深深地看着唐初露,语气沉缓带涩,「露露,如果我告诉你,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
「停!」
唐初露再也忍受不了地打断他,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心里面翻江倒海,「陆寒时,我拜托你,我求求你,就当是我求你的好不好?你走吧,我真的再也不想听你和她之间的那些细节了!」
她本来平静的心又再一次被陆寒时给打破,才发现她伪装出来的理智是那么不堪一击。
「并不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就不算出轨,你明白吗?」
「你没亲她吗?你没摸她吗?你身上那些印子不是她弄出来的吗?你们两个光着躺在被子里,难道是背对背脱的衣服吗?没有看过彼此吗?」
「难道发生最后一步之前,所有的亲密接触什么都不算,连身体相贴都不算是背叛吗?」
唐初露将这些话都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心里依然很难受。
难受到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一直都移不开,让她喘不过气来。
「只要你点头说是,那么我现在也马上出去随便找一个男人!什么都做,只是不到最后一步,我也跟你说,我只是喝醉了,你能接受吗?」
她看着男人哑口无言的样子,还有他苍白的脸色,忽然感觉到一阵报复的爽快。
唐初露就这么笑了,嘴角的弧度近乎残忍,「不对,你有什么资格不接受?我们现在都已经离婚了,不管我跟多少个男人,做到什么程度,你都没有资格不接受!」
她笑着走到书柜前面,记得这里曾经藏过两瓶好酒,是宝儿送给她的。
她拿了出来,打开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看了看陆寒时,「我其实挺想试试,你说的喝醉是什么感觉的?真的能把人都认错吗?」
唐初露笑得挑衅不已,「看来我得需要叫几个男人到家里来,才能够实验一下你的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露露。」陆寒时终于忍受不了地打断她,站了起来,越过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我走,你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表情苍白得有些透明,弯腰在唐初露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唐初露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到皮肤上传来一阵温热。
那阵温热本能地勾着一丝痒意,甚至还有细小的电流在流窜。
唐初露的指甲狠狠地钳进肉里,恨不得抬手给他一耳光!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会本能地依恋他?眷恋他……
她觉得自己也好恶心!
她是想的,她也这么做了,带着恼羞成怒的怒火,狠狠一耳光打在男人脸上——
「滚远点!跟你的柳茹笙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滚出我的世界!」
陆寒时被那么用力地打了一巴掌,却纹丝未动,就这么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唐初露气得浑身发颤,眼底猩红。
她越是沉默,就越是显得她的歇斯底里更加狼狈。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满腹戾气的怨妇,这个认知让她越发难以忍受。
「你不是喜欢喝酒吗?好……」
唐初露闭了闭眼睛,忽然笑了,再睁开双眼时有些怨毒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提起手中的酒瓶,倒扣在他头上,「那就喝个够。」
棕褐的清澈酒液顺着男人的脸部线条和深邃的五官,一直到他坚毅的下巴,还在不停地往下——
滴滴嗒嗒地落入了锁骨,就连发梢也坠上了酒液,粘连在一起贴在苍白的肌肤上,冷峻的脸有了一种惊人的病态美。
唐初露看着他,忽然痛恨起他来。
她痛恨这个男人的云淡风轻,痛恨他那张精致的妖孽的脸,痛恨他浑身上下那种矜贵又迷人的气场,痛恨他举手投足间的魅力!
就是因为他这些让人无法抗拒的东西,才会给他们的婚姻招来祸端!
她恨他怎么就长了那么一张脸,让他即便是做了这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可只要往那里一站,仿佛就有了让人理所当然原谅他的资本!
她不原谅,她凭什么原谅?她恨不得他们一起去死!
唐初露喘着粗气,那一刻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唐初露发狠地看着他,身体里好像是长出了一个陌生人。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像一头猛兽一样盯着背叛自己的男人,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里里外外都要焚烧干净。
他都和她结婚了,他都已经是她丈夫了,凭什么还能够和别的女人做那样的事情?
凭什么在做错了事情之后,还能冠冕堂皇地把错误推到酒精头上?
凭什么?凭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夜幕亦沉,室内昏暗。
灯光照不进来的地方,只剩歇斯底里的对峙后留下的一地狼狈。
陆寒时离开房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唐初露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直直地看着沙发的方向,上面留下一些水渍,是她把酒泼到陆寒时身上之后淌下去的。
白色沙发上那一点阴暗的影子,就好像她一直以来捍卫的纯白世界被烙上肮脏的印子。
她颓然地跌落在阴影之中,将那些怒气发散出去之后是巨大的空虚。
闭上眼睛依然是那些伤人的画面,浓烈地去恨一个人,好像也并没有让被背叛这件事情好受一些……
酒吧,灯光绚烂。
嘈杂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不贴近耳朵听不到对方的谈话声。
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最适合放纵,用最简单的本能去寻求快乐,就能忘记白天在生活中那些无法解决的麻烦。
逃避,永远是最无效却舒适的办法。
最原始的音乐节拍和律动之下,是酒瓶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像是这颓靡音乐的间奏。
邵朗满头是汗地从舞池中回来,走到吧台前。
他看到陆寒时面前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的酒瓶,愣住了,「……你不要命了,喝这么多?」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说无弹窗广告免费阅读。
邵朗下意识地从他手里把酒杯抢了过来,「别喝了,你这几天不是才比赛回来?注意点身体。」
邵朗对男人说着话,眼神却放在舞池里,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
陆寒时没理会他,默不作声地拉开一些距离,看了一眼他放下来的酒杯,重新要了一瓶酒。
邵朗这才反应过来,手背在额头拍了拍,「差一点忘了,你这人有洁癖,别人碰过的东西都不要的!」
他笑着说:「也只有露露能近你的身了。」
以前他还听柳茹笙跟他抱怨过,陆寒时不愿意跟她牵手,就算是公开场合出于礼仪要挽着胳膊,也从来不让她碰到自己的皮肤。
其实他跟陆寒时认识这么多年,仔细想想,好像真的连他的一根毛都没碰到过!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调侃,男人握着杯子的手忽然用力,指尖泛白,脸色倏然阴沉下来。
他想到自己那天去咖啡厅赴约时,穿的那一件严丝合缝的白衬衫,还有唐初露看到他时那灰败的脸色以及失望的眼神……
陆寒时闭了闭眼睛,睫毛有些痛苦地颤动。
邵朗喝得有些上头,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拿出手机,「笙儿这段时间的心理状况应该好多了吧?我叫她出来玩……」
陆寒时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动了动手腕,到底没阻止他。
柳茹笙接到电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但是想到了电话那头的陆寒时,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夜色,还是点了头。
早晚都要面对的。
镜子里的女人整张脸都有些浮肿,也许是因为五官过于精致的原因,皮肤状态一差就格外显得老态。
柳茹笙盖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底液,才把那种疲倦盖了过去,戴上帽子口罩出了门。
到了酒吧,她很快就找到邵朗所在的地方,正招摇地在那里冲她摆手。
她低了低头,默不作声地走到他旁边,看到一旁坐在吧台上的陆寒时对她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隐藏在墨镜下面的双眸暗了暗。
邵朗跟柳茹笙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向陆寒时,「笙儿来了,你怎么没有反应啊?」
他抬脚在陆寒时剩下的凳子踹了一下,「老陆,你该不会又喝醉了吧?」
他的话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了柳茹笙的心思,她脸色瞬间就有些煞白,下意识地看向陆寒时的背影。
果然,男人冷笑了一声,指节在吧台上轻轻敲着,「也许吧。」
邵朗挑了挑眉,总觉得他现在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又去看柳茹笙,才发现她的脸色也很难看。
「……你们两个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他下意识问出口,「该不会又是因为露露闹矛盾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道冷冷的视线朝自己扫了过来,他对上陆寒时那双仿佛一瞬间布满了冰渣的眼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陆寒时起身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逼视着他,「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嘴里叫她的名字。」
他周身的气场阴沉冷漠,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你不配。」
邵朗瞳孔一颤,浑身像是被扔进冰窖一样四肢发凉,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老陆……」
他做错了什么?不知道陆寒时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突然一副好像要杀人的样子?
他刚要追上去问问清楚,一旁的柳茹笙就拦住了他。欲言又止地说:「算了,他现在心情不好,让他一个人去吧……」
邵朗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又心情不好?我就没见他心情好过……」
除了他刚结婚那段时间,他认识陆寒时那么久,只觉得心情不好才是那个男人的常态。
人站得太高了,总会高处不胜寒,他本以为陆寒时结婚后终于走下了神台,没想到没过多久又变回了以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邵朗这么一想,又觉得他其实跟唐初露在一起也挺好的。
至少他们两个感情好的时候,陆寒时总算是有个人样,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让人感到害怕。
邵朗又重新回到舞池里,柳茹笙看着陆寒时离开的方向,眼神闪了闪,握紧了拳头。
她其实有些忌惮,想了想,还是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终于,在酒吧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她追上了陆寒时,「寒时,我们聊聊……」
陆寒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只是那一眼就足以让柳茹笙感到胆战心惊,一股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寒意席卷了全身,让她整个人像被冻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半晌,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如果你觉得很困扰的话,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寒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没发生过……我们那天发生了什么?」
柳茹笙愣了一下。
她设想过陆寒时的很多反应,但没有想到他会否认,「你忘记了吗?那天我们都喝多了……」
她突然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嘴角,解开脖子上围着的丝巾,指着上面的痕迹,「需要我提醒你那晚有多用力吗?」
「够了!」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忽然变了脸,几乎暴怒地打断她,那一瞬间眼里闪过一抹嗜血的猩红,「给我闭嘴!」
看着她脖子上那些斑驳的痕迹,陆寒时只觉得恶心,不想再听这个女人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要走。
柳茹笙眼神闪了闪,忽然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我不……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什么不能说?就算是个错误,我们也已经……」
「笙儿。」
陆寒时压着怒气,几乎是从齿间狠狠磨出她的名字,带着让人胆寒的冷意,「你别逼我。」
听着他的语气,柳茹笙狠狠颤抖了一下,有种自己好像被他磨碎了骨头一样的错觉。
是她听错了吗?她为什么会在他的声音里面听到一丝嫌恶,还有一丝恨意?
「不要这么对我,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眼眶通红,泪水不停地往下落,「这不是我的错,我当时也喝多了,是你自己认错了人,我也不清醒啊……」
陆寒时冷冷地看着身前的女人,「是不是看错了,你心里不是最清楚?」
柳茹笙有些愕然,随即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怀疑我故意让你看错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她脸上满是泪痕,「唐初露他跟我长得像是我的错吗?我有故意模仿她说话的语气和腔调吗?这明明就是个意外,为什么要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陆寒时看着她委屈不已的样子,心里冷笑不止。
这么一个出色的演员,优秀的演技派,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