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局(1 / 1)

我形容沈烨与秦茗为“具有过去式的生命“。这一类人,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你面前,你也能看穿他们曾经受过多少磨难

——《传记:沈烨》之朱迪眼中的他amp她

办公室内,陈学明正在点茶。

尽管同属娱乐圈,可是秦茗和这位先驱风格迥异。

一言以蔽之,陈学明提起“选秀”二字,活像是清朝皇帝广纳后宫。

秦茗说到“选秀”二字,下一秒就能拿出评分表,观展现谁更优秀。

待点茶工序完成,陈学明将紫砂杯递给秦茗:“入职以后你总是忙,都没空来找我聊聊天。”

秦茗状态低迷:“哪有员工上班聊天的。”

陈学明耸肩,白须跟着抖:“你是我徒弟,不算员工。”

“您别晃我了,”秦茗迫使自己提起精神,“我中午还在和jesscia校对选秀的筹备进度,公司批文何时能确定?”

“莫急,我已有主意,”陈学明捋胡须,“所有的事你尽管去做,下午会议也不必参加,文晶和股东那里我会交代好。”

秦茗哑然,抬眸。

要知道,从前陈学明审个报销票据都能耽搁两周。

“我和文晶人老不中用,注定要被时代抛弃,”陈学明自嘲,“我弄不明白选秀做什么,但既然你能找到港城首富投资,拉易廷来做嘉宾,杰西卡负责宣传,这节目就该火。”

秦茗屈肘,靠着木椅扶手。

三个月的忙碌,物超所值。

“seimei,其实你可以慢慢做,我让你回来,本就想将位置传给你。”陈学明深知她的性子。

人前显贵,人后受罪。

秦茗不敢与陈学明苟同,面色清冷。

“我得服众,就要尽快作出成绩。毕竟大部分同事都盼着我卷铺盖走人。”

自从倪文晶发现第四季度影视项目的投资权易主后,两人关系迅速恶化。

陈学明语重心长,试图解开误会。

从按照时间溯源的第一个结开始。

“seimei,其实09年时文晶不想起诉你,为了给股东们交代,出此下策。文晶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你也知道。”

这是秦茗今日第二次听见类似的措辞。

“我不知道。”

陈学明无比诧异,关怀心切:“谁惹着你了?”

体面如她,迫不得已说话才会如此唐突。

这么一问,枷锁叠枷锁,秦茗愈加心乱。

陈学明装作去洗茶壶,留空间供她平复。

——

时至今日,秦茗仍然保留着法院传单,以纪念刚被称作叛徒的那段时日。

商业剽窃,恶意竞争,不似谋杀那般罪恶滔天,却也够抽筋剥皮。

因为倪文晶把易廷加进了被告席。

公众人物,一怕医院,二怕法院。

狗仔半分钟便能捏造出新闻稿,放到网上大肆宣扬。

处理舆论看似简单,实则花销巨大,无数精力金钱一并砸下去都于事无补。

最严重时,易廷的商演出场费能直接减去两个零。

这还只是身外之物的波折得失。

钱能再赚,有些东西却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全景玻璃映出红木沙发,茶具,以及回忆往昔的她。

陈学明等了许久,终究开口道:“seimei,你找文晶好好谈谈吧,道歉,装样子,哪种都行。你是我徒弟,她是我搭档,手心手背全是肉,我夹在中间也难做人。”

“陈、学明,”秦茗念名字时,停顿里蕴含着缄默的反抗,“从始至终,我不认为我做错过什么。”

她可以在无数事情上编造谎言,黑白颠倒。

逢场作戏罢了。

唯独这道底线,秦茗做不到。

她撕开伪装假象,鲜活地走出,甚至连语气都连着血脉心跳,激烈异常:“陈学明,易廷真的没有时间了。如果不是我把他从港城抬回来,他迟早死在康家别院,你记得!”

娱乐圈分为两部分。

聚光灯下,聚光灯外。

易廷32岁就已经是乐坛顶流,大街小巷贴满他的海报,各色酒吧循环播放他的歌单,甚至被时代杂志选为“出名要趁早”的标杆。

可是在高楼大厦的某间办公室内,经纪人却在悲诉“他没有时间了。”

怎么会呢。

连秦茗自己都觉得荒唐。

窗外便是ceretti的广告牌,阳光照到上头,散射出光怪陆离之象。

忽然间,她下腹一阵钝痛。

——

突然造访的经期使得谈话无疾而终。

秦茗强撑着把陈学明送走,于意连忙过来照顾。

操心妈妈冲好红糖姜茶,把马克杯塞到她手里,像在哄小孩:“快喝,待会早点下班回家休息。”

“你留会,我有事与你讲。”病秧子裹着绒毯,气若游丝。

于意认为秦茗身上有一种魔力。

风吹就要倒的体质,可每回都被她从鬼门关熬过来,生命极其顽强。

像路边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你就是太舍得对自己下狠手,”于意还是坐在休息室卧床的边缘,无奈调侃,“秦总请吩咐。”

万变不离其宗,能聊的只有工作。

手握陈学明那句“所有事你尽管去做”的免死金牌,秦茗决定先斩后奏。

“于意,你联系这几位导演制片,”她念出一串姓名,“文化局明年便要评花旦,尽快。”

于意急得拍床垫:“seimei!女娲补天也不带这样的!”

文化局作为官方机构,每隔五年推选优秀演员,一届四位,按性别分轮次。

虽然娱乐报纸也经常做类似的事,“四大花旦”、“四小花旦”的名号打得响亮,但业内皆知这不过是个收受贿赂的借口。

群众只认文化局。

而文化局油盐不进,刻意将同性别的评选间期设定为十年。

十年内,作品沉淀最丰富的四位才会入围。

眼下,离评选只剩一次颁奖季,其实结果早就尘埃落定。

“汇星的付滢,钟玖,蒋彤,天和的戚月晨,板上钉钉啊,哪可能改?”于意掰着手指头数。

秦茗无力地啜饮姜茶:“五年前评男演员时,巨象只有隋涣获选。这回女演员若是空手而归,我认为可以直接通知财务部开始破产清算。”

陈学明曾说过。

奖项是面子,利润是里子。

每年无数电影节,红毯金杯看似风光,可又没有酬金。

赚钱要靠商业片,却总归庸俗了些。

陈学明就是太爱做面子,担任监制半生,奖杯能用来垫桌底。

往后,奖项得继续拿,钱也得赚,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于意天天对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砍价,早已看开:“优秀演员很重要么?即使评上,你我都没有奖金拿”

秦茗咳嗽着,又缩回伪装里,道貌岸然地鼓舞她,“我们必须争,相当于公司实力的折现。”

于意噗嗤一声笑了。

世界上怎会有秦茗这样自我矛盾的生物。

明明脸色苍白虚弱到极致,连端杯子都吃力,偏偏还要当军师打鸡血。

会让人很想罚她。

罚她口是心非,罚她脱下伪善皮囊,不着寸缕地叫几句真话。

——

对于wintour的广告拍摄,jessica提心吊胆一整周,提早半小时进棚。

工作人员前呼后拥,问好声接连不断。

“沈烨已经在换服装了。”摄影助理努嘴,指着更衣室。

“嗯,”jessica快速点头,下死命令:“这支广告得赶在圣诞进行全球投放,今天务必要出片。”

遮挡帘拉开。

满屋子的人愣愣看着。

硬朗版型酷似军装,穿在沈烨身上尤为合适。

样衣本是按照欧美人的尺寸做,可他几乎能将西装撑爆。

比起那些瘦骨嶙峋的明星模特,果然还是沈烨最能体现wintour设计师之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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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武装角斗士那样,为他披上铠甲。”

西方崇尚力量,国内风气却恰恰相反,这也是wintour迟迟不肯进军中国市场的原因。

jessica格外满意,和同样来监棚的wintour亚太区总经理耳语:“你们捡到宝了。”

总经理是法澳混血,更为热情奔放:“如果我没结婚,我铁定要睡他。”

jessica差点被卡布奇诺呛死。

闲聊归闲聊,开始工作以后,jessica还是非常敬业地与摄影师沟通方案。

中场休息,恰好收到秦茗的消息,有关其他工作。

jessica思量片刻,走过去与沈烨攀谈。

沈烨虽然看起来凶,但挺好相处。

不似娱乐圈的明星,说话拐弯抹角。

“年底这几个月,wintour会安排你出席一些时尚相关的活动,应该能经常碰到易廷,以及他的经纪人seimei,秦茗。”jessica略去中间商业竞争的复杂过程,只讲结果,“你稍微收敛些,要是seimei瞧你不顺眼,你在圈子里挺难混下去。”

只见沈烨扯松领带,挑衅:“难不成还得我哄着她?没门。”

此时的jesscia根本不会想到,即使沈烨被关进基地,半个月后,秦茗还是被惹毛了。

——

圣诞将至。

市中心这一片隶属怀宁区,算b市最洋气的地方,街边松树挂满了装饰物,节日气氛浓郁。

宾利在车流中穿梭。

于意坐在副驾驶,反复抱怨:“seimei你别让我去嘛,瞧许宴那副冰山样,我天大的能耐都说不动他!白费力气!”

趁着红灯,秦茗抬手解开她毛衣最上头的纽扣,使眼色:“发挥下你的女性魅力,事半功倍。”

于意做了七年黄脸婆,听见这话羞得满脸通红:“还不是你想让顾婕争花旦?人家文艺片拍挺好,六次提名都没拿奖只能说运气堪忧,老天爷决定的咯。假设,假设许宴能在春节前写出本子,她也不一定能封后!“

对于批评,秦茗照单全收,却仍旧没有掉头的意思。

巨象现有艺人里,就顾婕的资历能和付滢她们争高下。

按提名数量算,甚至比得过其他四位。

可安琪娜不看好她,认为多次没拿奖太晦气。

倒方便秦茗偷人。

现在只欠东风。

一举封后,十年蛰伏,厚积薄发。

评委会最喜欢这样的路数。

可要想在短时间内突破,只能走极端。

许宴擅长拍伦理片,数部作品在国外电影节拿奖,无疑是最合适的导演编剧人选。

顾婕需要一个剧本。

能保她拿影后的剧本。

故此,即便年底忙碌,秦茗坚持送于意去许宴的工作室谈合作。

于意还想讨价还价,却听见背后有喇叭声。

不知何时,红灯已转绿,秦茗却不曾踩油门,在看窗外。

顺着望去,是中心商场最显眼的那块广告牌。

b市地标,与纽约时代广场的电子屏旗鼓相当。

现在,易廷的ceretti海报正被揭下。

wintour取而代之。

如同改朝换代。

完全不同的风格,不一样的代言人。

“沈烨,他到底凭什么。”

于意听着秦茗喃喃低语,连呼吸都格外小心。

幸好,幸好只是广告牌之争。

如果沈烨抢了易廷的代言,seimei怕是能连夜复原出鹤顶红的配方,给他灌下去,然后把尸体悬在那上面示众。

于意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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