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1 / 1)
萧元冽过了四五天才听说生辰这回事,当即寻个理由,把沈江流叫到宫中骂了一顿。
沈江流十分淡定,表面诚惶诚恐,其实根本不怕他骂。
萧元冽气得牙痒痒。
他给沈江流官位,就是想让沈江流挡着顾承间。
顾承间都住到薛府的别院里了,棠棠肯定对他心软了!再不挡着要出大事!
没想到沈江流口风这么紧,连棠棠的生辰都不说!
沈江流躬身道:“再过不久,各州刺史就要进京上计考课。万望陛下以政事为重,臣告退。”
萧元冽气得摔折子,“滚!”
沈江流回了府,靠着门槅,眼神熠熠。
现在连萧元冽都拿他没法子,只要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抓住棠棠的心。
然而眼睛蓦地传来一阵刺痛,他痛呼一声,捂着眼弯下腰,仓皇摸出一颗丸子吞下。
下午福宝来了一趟薛府,沈江流看着薛棠拒绝了所有赏赐,状似无意地问道:“既然是陛下的心意,你收着便是。”
薛棠淡淡地道:“不想收就是不收,跟心意有什么关系。”
要是收了,萧元冽肯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沈江流点了头,却情不自禁地在衣袖中攥紧了手。
七八天转瞬即逝。
秋雨阴沉。
这天沈江流醒来,感觉眼睛有些疼,可是从临州带来的药却没什么作用,便悄悄找上了梁大夫。
梁大夫认真看诊后,很委婉地问:“你之前到底吃了什么?老夫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你的眼睛没法根治。”
沈江流默然,“就不能再久一点?”
梁大夫叹气,“你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他当然想要。
他还想和棠棠白头偕老。这条命他甚是珍重。
梁大夫说:“你的眼睛和命,老夫只能帮你留一个。”
片刻后,他拿着梁大夫给的药,恍惚地起身离开。
绵绵秋雨飘湿了他半边肩膀。他站在梅溪斋廊下,努力看着周围景色,似乎想全部印入脑海。
他独自出了一趟府,回来时青玄正在找他。
“沈先生!殿下在找你,你去哪了?”
沈江流没有回答,“殿下找我何事?”
青玄没有纠缠,“陛下派人过来了,二小姐觉得稀奇,要找你过去见一面。”
萧元冽又想给棠棠送什么东西?
沈江流往薛棠那边去,离得近了,能听见里面传来男子和煦的声音:“下官只是受陛下所托,还请殿下勿要见怪才是。”
薛棠失笑:“我留你下来,并非要怪罪你,只是让你见一面。哎,沈先生来了。”
沈江流刚跨入门槛,脚步就停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眉眼俊秀,目光湛然,温润如玉,一位端方君子。
可是……
薛棠给他介绍:“这位是给陛下送赏赐来的李曜李使君,这位是殿前侍御史沈大人。”
李曜丝毫没有使君的架子,朝沈江流微微一礼,“沈大人。”
沈江流如梦初醒,目光却始终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薛棠笑道:“是不是很像?”
沈江流点头,心里却十分苦涩。
哪是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萧元冽为何要将李曜派到薛府来了。
薛棠说:“李使君要在京中待一段日子,陛下让他过来,也是认个脸熟。日后同朝为官,可别认错了人。”
这话说得很明白,李曜是陛下的人,往后可能要留在京中,不许拆他的台。
李曜连声道着不敢。沈江流一直沉默着,望着他的双眼失神。
曾经他也有过如此湛然的眼睛。
等以后他看不见了,无法给棠棠提供助力,却有另外一个与他神似的人站在薛棠身边……
沈江流呼吸骤紧。
秋雨连绵地下个不停。沈江流少见地病了。
薛棠来过几次,可是他一直避而不见。薛棠以为他心情不好,便不再强求。
他便病得愈发厉害。
青玄来敲房门,“沈先生,顾大人要见你。”
沈江流睁眼,借着眼中迷蒙的天光,才意识到已经天亮。
“不见。”
青玄很为难,“可是顾大人一定要来,我快拦不住了。”
屋内却没了声。青玄又敲了几次门,见他没回应,便悄然离开。
他昏昏沉沉地睡着,没过多久,才听见屋里有些吵闹,起身一看,从模糊的轮廓中辨认出了薛棠。
顾承间似乎跟在她身边,对她小声说着话。沈江流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任凭他们在屋里来去。
顾承间小心地看他一眼,没有久留。青玄也随着撤了出去。屋里就剩他们两人。
轮椅压过地毯,停在床边。
薛棠轻声问他:“还不舒服么?我还是去请梁大夫过来一趟吧。”
她刚刚握上双轮,就被沈江流抓住了衣袖。
薛棠挑眉,没有挣脱。
“沈先生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沈江流缓慢转头,努力看着她,“殿下都知道了?”
薛棠叹气,“刚知道。沈先生,你本不该如此。”
她听顾承间说半个月来一次时,着实惊住了,却没当面揭穿,而是以沈江流身体不适的名义,让他以后十天来找她一次。
要是别人,肯定能猜出其中有问题。但顾承间心思率真,不会想那么多。
也幸亏他心思率真。
“不论我如何想,你不该骗他。要是让人生了异心,事情该如何收场?”
她头一次对沈江流说这么重的话,也着实是气狠了。
解药早晚要给,拖个五天有何意义?
沈江流一直不说话。
薛棠摇头,就要离开,却被他拖住衣袖,紧紧抱住了手臂。
“棠棠,你不喜欢这样的我,是么……”
薛棠没有回头,“我对谁都谈不上喜欢,我以为你早该清楚这一点。但曾经的沈先生是个让我敬重的人。”
如今不是了。
或许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
沈江流惨然一笑,“我明白,我只是不甘心。棠棠,且让我看看你……”
他的双手攀着衣袖而上,薛棠很不适应,下意识要起身,却差点将他拖到地上。
薛棠这才发觉不对,“你且坐着,我去找梁大夫来。”
沈江流却拽住她的手,慢慢挪到自己眼眶边。
“让我再看看你就好。”
薛棠看见他的眼睛,顿时怔住了。
“你不是说……”
沈江流摇头,苦笑,“你不喜欢这样的我也罢。顾承间的事,不是我第一次骗你了。”
这几日他都待在房里,眼中却生出了苍白的阴翳。
薛棠怔怔地看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沈江流抱着她的衣袖,似是在流泪。薛棠默然看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薛棠任他拉着手,轻声安慰道:“你先歇着,我去替你找些药材,看看能否缓解一二。”
既然能暂时重见光明,那说明这伤并非没法治。
沈江流轻声回应,躺在床上望着她离去。
过了很久,他才悄悄起身,熟练地摸出竹杖,独身离开了梅溪斋。
薛棠问了梁大夫,才知道沈江流的情况很严重。
梁大夫捋着胡须:“老夫之前就劝过沈公子,即便伤了眼睛,只要不妄动,就没问题。但他用的药太刚猛了,怕是伤了身体。要恢复到之前的状况都困难。”
薛棠半晌无言。
“所以他才急着带我回临州。”
眼睛虽然治不好,但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她又进宫找萧元冽,开口就要给沈江流找药。
看见她来,萧元冽本来很高兴,可是一听见沈江流的名字就拉下了脸。
“朕是不乐意的,但既然是你开口,那必须得给。”
薛棠去他私库搜了一堆药材。萧元冽看见清单的时候手都在抖。
这些药要是还养不好沈江流的身子,他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沈江流。
然而薛棠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药材就原样送回了宫。
萧元冽有些懵,“棠棠又生气了?”不至于吧。
风北尴尬地道:“是沈江流不见了。小的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回了临州。”
萧元冽松了口气,既庆幸他离开,又有些担忧。
这小子最是阴险,挑在这时候离京,棠棠肯定不会记恨他对顾承间动手脚。
这倒罢了。
更令他担忧的是,沈江流恐怕不是回临州这么简单。
他老觉得沈江流回去,是想搞点什么大事。
薛棠没像他想这么多。
她只是担心沈江流路上的安危。
他独身行路,眼睛又不好,万一被人害了怎么办?
她派了青玄追出去,却没找到他的踪迹。让太玄询问下人,才得知他先前独自出去过,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薛棠顿时有些恼了,“他竟然真的防着我!”
想也知道他是去见沈家的人手,竟然不告诉她!
青玄劝道:“二小姐别气坏了身子,既然走了,还是由他去吧。”
薛棠仍然有些烦躁。
要是以后还有机会见到沈江流,非得骂他一顿不可!
睡觉前她还有些不高兴,玉桂劝道:“心走了,人是留不住的。要是实在不解气,就拿李使君出气?反正他们长得像。”
薛棠被她逗笑了,“让李使君听见,非得记恨我不可。”
抚平了她的眉,玉桂便给她梳头。薛棠望见窗外的月色,喃喃自语:“都要中秋了……”
沈江流走了,哥哥还没醒,这个中秋着实没意思。
她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急促地拍打,仿佛要拆了屋子。
“谁呀!”
玉桂不满地走去应门,却见青玄站在门口,身旁还有太玄,两人脸色都是惨白的。
薛棠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们……”
青玄嘴唇发抖:“二小姐,大公子他……”
薛棠霍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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