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1 / 1)
广明殿的灯火一闪就灭了,一行黑影伴着惨然灯火鱼贯而行,穿过了静默无声的宫廷,连夜赶到了薛府。
萧元冽匆匆走进檀香院,“人呢?”
太玄抬头,眼睛有些红:“还在里面。”
他连忙进去,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薛棠。
她还披着头发,外衣也没穿,就这么静静站在床边,一手牵着静卧的薛檀。
“……棠棠?”
听见他的声音,她只是颤了颤,没有回头。
萧元冽看见薛檀,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刚才收到消息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缓步靠近,步子比墙头的猫儿还要轻,慢慢探出手去,抓住了薛家兄妹的手。
薛棠的手依旧温热而纤细,可她握着的手却冰凉,僵硬,一点人气都没有。
萧元冽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他握着薛棠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她转过来。
“棠棠……”
此时此刻,他真不知该说什么。
薛棠表情木然,目光不知聚在何处。萧元冽看着心疼,抓紧她的肩膀,“你想哭就哭吧,我带了人过来,外人都听不见。”
一颗眼泪唰地掉下来,沾在衣襟上。
然而两颗,三颗。
顷刻间泪落如雨。
萧元冽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她却只是望着他,什么都不说。
他心疼得要命,“棠棠,你哭出来吧,我……”
话没说完,薛棠抿着唇,紧紧抱住了他。
萧元冽张开胳膊,瞪大了眼,僵了好久,才敢轻抚她发抖的肩膀。
“萧元冽,我没有哥哥了……”她埋在他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裳,“再也没有了……”
萧元冽看着薛檀青白的脸颊,长叹一声。
“那天我怎么不跑快点,快点就能……能救他……
“他还叫了我一声……
“我真没用……
“萧元冽,我没有家了,没有了……”
萧元冽听不明白。他很想劝,却根本没法开口。
若是旁人,他还能安慰一二。
可是薛家只有兄妹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让他怎么说?
薛棠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了,竟然软倒下去。萧元冽连忙抱着她回了棠梨院,又让手下人赶紧准备棺木。
再怎么说都是摄政王,不能让他草草离去。
一通折腾下来已是大半夜,福宝催他回宫,他却放不下薛棠。
薛檀走得突然,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他怕薛棠想不开,便要留下照顾她。
他留在棠梨院,玉桂没有赶他,只是红着眼端来一碗安神汤。
萧元冽试着喂了薛棠一点,她却在睡梦中咬紧牙关,怎么都喂不进去。
“你哥哥不在了,以后还有我。”他很小声地说,“我来照顾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睡得很沉,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萧元冽趴在床沿,紧紧抓着她的手,却忘了玉桂在隔壁厢房收拾了床榻,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天光蒙蒙亮,萧元冽便醒来了,可是床上没有人。
他愣了片刻,顾不得坐了一晚浑身酸痛,猛地起身往外走。
玉桂的眼睛还肿着,他问了才知道薛棠早就醒了,正在檀香院,便连忙赶过去。
棠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然而去了一看,薛棠正站在院子中间,指点着让人撤了灵堂。
看见他来,薛棠只是笑了笑,神情却很冷静,冷静得让他有点懵。
难道薛檀没死?昨晚只是一场梦?
可是下人们手上的白幡,和青玄悲痛的表情,又说明薛檀的确出事了。
他愣在原地,薛棠便解释道:“不能让人知道哥哥出事了。否则你地位不稳。”
萧元冽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
“但他是你哥哥……”
这事他早就想过对策,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办白事,但是尽快将薛檀下葬还是能办到的。
薛檀已经走了,却不能入土为安,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薛棠只是笑,眼神冰冷,“但哥哥是摄政王,你是陛下。”
一句话就将他剩下的劝慰全部堵死。
萧元冽看见她的表情,还是不忍心。
他憋了半天,“我会很小心,不让人发现,你让他留在这里不是办法……”
她面无表情。
“不,这就是唯一的办法。崔衡老贼还没死,想必哥哥要亲眼看见我斗倒老贼,才能瞑目。更何况,”她眯了眯眼,“要是崔衡发觉了端倪,把哥哥的尸首抢去要挟我,你让我如何自处?”
萧元冽沉默了。
身为帝王,他当然同意这话。
只是在她面前,于心不忍。
他没有再劝,薛棠的表情反而松快下来。
“陛下圣明。”她稍稍一礼,犹如荒野孤木随风倾斜,清瘦而孤单,“时候不早,陛下还是快回去上朝吧,恕我不送了。”
然而京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崔衡也在其中。
他只听说薛府似乎在准备白事,然而等了许久,无人发丧。
薛府就两个主人。要是薛檀出事,那他就不用在府里受窝囊气了。
可是等了几天,薛家兄妹都没现身。待到中秋宫里赐宴,崔衡便不请自去,想一探究竟。
直至开宴,薛檀都没出现。
崔衡心中有了数,便状似无意地问萧元冽:“怎么摄政王还没来?莫非看不起陛下?还是说他在府里冷清惯了,受不了热闹场面?”
萧元冽还没说话,顾承间先不干了。
“大将军慎言!”
顾承间很气愤。
打人不打脸,崔衡是往薛家的伤口上扎。
崔衡没想到愣头青也敢当面给他难看,脸色顿时黑了。
他向来是个不废话的性子,尤其是遇到薛檀以后。
萧元冽看见他的表情,猜到他想直接动手,寻思着怎么把他拦下来。内宦便在此时禀报,摄政王来了。
萧元冽十分意外。
前几□□议她都没出息,他以为薛棠今天也不会来。
他很担心薛棠,这几日本来想去看望,然而薛棠提前给他送了信,说京中风声不对,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才勉强按捺住。
看见正主,崔衡便不跟顾承间纠缠,直接问薛棠:“你妹妹还活着?”
满座低低抽气,谁都不敢吭声。
虽然说两人不对付,但今日毕竟是中秋,万家团圆的日子,崔衡说话这么难听,真不怕薛檀翻脸。
轮椅停在他不远处,薛棠扯扯嘴角,“有劳你惦记,还活得好好的。”
——不仅活得好好的,还会亲手了结你。
薛棠眸光闪动。
看见“他”好端端的,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可是机会千载难逢,崔衡总想说点什么。
“你身为兄长,入宫赴宴竟不带着妹妹?妄你自称对她多加爱护,竟然留她独自在府中过节,也不带来让陛下一解相思之情?”
崔衡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暗骂他卖妹求荣,旁边已经有武官配合地笑了起来。
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唰的一声,崔衡浑身湿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薛棠手腕翻转,一滴酒水从杯盏边缘滴落。
“老狗,不得放肆。”
崔衡暴怒,手已经摸到了腰际。
然而他看见了萧元冽的眼神,瞬间冷静下来。
不能冲动,被发现殿前带刀,他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
崔衡冷哼,拂袖而去。
薛棠轻笑一声,将酒杯递给一旁的宫女。
“满上。”
一年中最好的月色,薛棠大醉而归。
她一进门就醉倒了,还是太玄将她背回屋子的。
玉桂虽然知道她进宫是为了消弭流言,可是看见她这样,怎么都忍不住心疼。
她拿来事先备好的解酒汤,要帮她拆头发,却被她止住。
薛棠捧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叫了句哥哥。
自从那天起,摄政王便很少上朝了。偶尔来一次,也只是静静坐着,仿佛镇着朝臣的瑞兽。
旁人都以为他要慢慢还权给陛下,只有萧元冽知道她是心里难受。
要不早点宰了崔衡老狗,给薛檀陪葬?
可是从中秋那天起,崔衡就谨慎很多,不再轻易出门。他想发作都找不到理由。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狗送到薛府。
虽然几个月过去,小狗已经长成一条大狗,但脸还是很可爱。
然后当天晚上就被送了回来。
萧元冽急得狂揉狗头,又派出了李曜。
虽然他很讨厌沈江流,但沈江流陪了她这么久,如果这时候还在,应该能陪她纾解一二。
然而薛棠只见了李曜一面。次日李曜再去,她也推脱不见了。
萧元冽不甘心,再派顾承间。
薛棠让青玄给了一些解药,让顾承间不要来打扰她。
只可怜萧元冽见不到她,还要听顾承间诉苦。
两人一狗都不行,萧元冽挫败不已。
这样下去,他真的很怕棠棠想不开。
福宝给他出主意:“要不就说陛下的冠礼快到了,宣王殿下不在,摄政王应该要做陛下的主宾。只要见上面,就方便说话了。”
萧元冽本来想说会被棠棠打出府,突然想到了两个人。
反正冠礼快到了,正好可以让他们先进京。
棠棠缺什么,他给什么就是了!这两人最合适不过。
他飞快写了一封信,叫来了风北。
“现在就送到宣州,要快!”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好不要打我!(溜了
。